闻卿在浙,颇能整饬,守正才优,朕心甚慰,果能常守此志,不因贵显更易素心,常忆寒窗灯下,辛苦到此地位,应显亲扬名,为国宣力,成一代伟人,不亦美欤?</p>
“皇上……旧日君臣,终是回不去了啊?”阮元的双眼,这时也再一次被泪水浸湿了。</p>
辞别昌陵之后,阮元便即东行,在静海运河之处与阮福会合,乘船南下。想着多年不回扬州,这次也正好回去看一看故乡风景。十数日之后,阮元行船已渡过黄河,暂时在清河县,即旧日清江浦停泊。谁知这一日却忽然来了两个衙役打扮之人,说是南河总督黎世序听闻阮元至此,特邀阮元下船一叙。</p>
阮元想着毕竟南下时间尚属充足,便答应了黎世序,随二人下船而来,果然在二人指引之下,在一处河道之旁见到了黎世序。黎世序也主动上前向阮元拜道:“阮总制安好,下官这次请阮总制前来,是为了给总制道歉的,当年下官初任河道,曾与总制生了些不快之事,是下官当日思虑不周,还望总制见谅。”</p>
“黎总河,这又是什么话呢?当年的事,我手下的人也有轻躁之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阮元也向黎世序宽慰道:“其实话说回来,黎总河在南河做总督,这也有十年了吧?”</p>
“是,下官是嘉庆十七年冬天临时上任,如今正好十年。”黎世序向阮元答道。</p>
“这么说,是我应该感谢黎总河才对。”阮元向黎世序笑道:“不瞒总河,我籍贯便在扬州仪征,自己宅第也俱在扬州,所以我对于南河之事,一直都有耳闻。从总河就任南河,南河整整十年,几乎没有一次决口,下河府县俱皆安定,如此安稳之状,其实当年并不多见,是总河治河勤能,方有今日。这样说来,总河对于我扬州家室,其实也有护佑,我又怎能忘了总河恩德呢?更何况,我这些年历任六省督抚,尚能得见大江南北无限风光,总河这一住清江浦十年,也是把一生都献给了这条黄河啊?如此说来,倒是我有些惭愧了。”</p>
“哈哈,其实下官也是在南河久了,偶尔也能了解一些扬州之事,方才清楚总制为人。总制家人在扬州从来安静,力主清俭持家,就连扬州百姓口中,也是对总制称赞不已。所以下官才逐渐清楚,当年是不该跟总制争执的。”黎世序也向阮元道:“不过可惜,这两年黄河之上,有些问题比以前棘手了许多,却也没有再打听过总制在扬州的家人究竟如何,方才所言,也都是三年前的事了。”</p>
“黎总河,你在这黄河,无论先帝还是皇上,对你都是信任有加,这一连十年,南河也是难得的平安无事,难道……即便如此,黄河也依然难治吗?”阮元听着黎世序言语之中,似有难言之隐,便也向他问道。</p>
“是啊,有些事是越来越难了。只是我毕竟在南河十年,对这河道、堤坝、水闸无不了如指掌,凭我一人之力,尚能维持大局,有汝翼和慎伯在我左右,有什么事,应对起来也尚属及时。可是这一两年,我也……”阮元见黎世序言语之时,却也比三年之前憔悴了许多,想着他这一年才刚满五十岁,便即衰老如此,果然南河整治绝非易事。黎世序所言二人一是他自己所识幕僚邹汝翼,另一人便是自阮元幕下来投的包世臣,那邹汝翼尤其深知南河水道利弊,辅佐黎世序多年,时有靳辅陈潢再世之誉。</p>
“阮总制,你几次北上之际,可曾看到如今洪泽湖?你可否发现,如今的洪泽湖,相较于你在此任官之际,已经高了许多呢?”黎世序忽然向阮元问道。</p>
“是吗,这个我倒是没有注意。”阮元只好答道。</p>
“唉,如今黄河,也只得由我亲自监查堤坝,方可安澜,可是减黄病湖,却终非治本之策啊?”黎世序看着阮元,却不由得又多了几分歉意,似乎如今的黄河,尚有一重阮元未能看到的危机一般,而一旦危机爆发,自己也无力再来维系扬州太平。</p>
只是这时的阮元也尚未觉察到其中问题,眼看日暮时分将至,阮元便也拜别了黎世序,自归运河南下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