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八年(1580)1月4日上午,从京都赶回的雨秋平,立刻就来到了阿市的房间。
“红叶哥哥,你来了。”阿市似乎对雨秋平的造访一点也不意外,想必也知道雨秋平此来是为了什么事。
“你怎么就这样答应了阿江的婚事?”雨秋平一见面就有些着急地道,“那可是要远嫁到三河啊,之后几年都未必能见上一面!阿江才7岁啊,那么小的孩子怎么照顾自己,你能放心吗?再说之前一次织田家和德川家的联姻,就害得德川少主几乎丧命,德川殿下也被迫休妻废子,弄得如此不愉快。阿江一个人嫁过去,在德川家那里肯定会受委屈的啊!”
雨秋平絮絮叨叨地抱怨个没完,说了半天才意识到阿市一句话都没说。他定睛望去,发现阿市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你怎么不说话呀?”雨秋平诧异地问道,“这怎么能答应呢?”
“红叶哥哥,这就是乱世女子的命运啊。”阿市执拗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嫁到德川家,好歹是织田家多年的盟友,未来想必不会兵戎相见,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
“可阿江才7岁,德川家那边的于义丸才6岁,小孩子家哪里懂什么婚姻和爱情?这就让这两个在一起,怎么可能会合适?”雨秋平有些气恼地盘腿坐了下来。
“红叶哥哥…”阿市的声音颤了一下,低下头去,收住了盈眶的泪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呀。之前已经为了少主和茶茶拒绝了一次织田信长的婚约了,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再拒绝一次。像茶茶那样能和心上人厮守终生的福气,是战国女子的奢侈,可不是人人都有的。阿江啊,就没这个命呀。”
“不过阿江再怎么样,也不会像我这样…被迫目睹婆家和夫家自相残杀,不死不休…也算是差强人意了。”阿市用手悄悄擦拭了一下泪滴,随后笑道,“红叶哥哥,我已经答应好了,这件事你就别费心了。”
雨秋平良久无言,半晌后才开口喃喃道,“这件事你和阿江说了吗?”
“这几天茶茶结婚,阿初和阿江开心得很,还是等过几天再与她说吧。”阿市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道,“红叶军何时出发,我就提前几天告诉她吧。去的路上劳烦红叶哥哥多照顾照顾她了,我怕她太难过,太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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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八年(1580)2月3日上午,枫叶山城城外,准备就绪的红叶军即将踏上东行的步伐。此役,出征的军队包括了常磐备、鸣镝备、细柳备、万钧备、铜墙备、惊蛰备和特种连队,算上辅兵的人数大约在30000人左右。雨秋平本想带上涅槃备,但是天野景德坚持要求雨秋平和雨秋殇必须有一人留守领内,于是雨秋殇就留了下来,负责新兵营的训练——雨秋平打算再扩充3个步兵备队,以应付即将到来的四国征伐与占领。
枫叶山城北门门外,一辆牛车已经准备停当。而在牛车边,可以看到哭哭啼啼的几个女孩子。阿江扑在阿市的怀里哭着,久久不愿离开。阿市看着已经准备停当的红叶军,知道不能误了大军开拔的时间。但是小女儿在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她又哪里狠得下心把她推开,恨不得一直抱着她,就这样直到时间尽头。
一
旁的阿初和雨秋岑同样悄悄抹着眼泪,不断地把熏香、药膏、香囊各种各样的小物件往阿江的牛车塞,生怕阿江未来会缺东西。她们心里都清楚,这一别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了。
送行的女孩子里,只有茶茶没有哭。即使雨秋岑能看出来,茶茶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随时都有可能嚎啕大哭。但似乎是为了安抚妹妹的情绪,她一直强撑着笑意,陪在阿江身边。
“姐姐,我这一去要去多久啊!”阿江在阿市的怀里伸出小手,拉着茶茶的衣袖不肯松手,“夏天还能不能回来玩水呀!”
“阿江乖哦,不会很久的,姐姐也会经常去看你的。”茶茶摸着阿江的小脑袋安慰道,自己却已经快止不住泪水。
“可是我不想走,一天都不想走,阿江想每天都能和妈妈姐姐们在一起!”阿江嘟着嘴不断地晃动着茶茶的衣袖,眼泪汪汪地恳求道,“姐姐能不能再和舅舅说一说,让我不要嫁过去了呀!”
“阿江乖啊,到了那边也可以认识很多新朋友的,也可以遇到很多姐姐的。”阿市含着泪拍着阿江的背,柔声哄道。
“阿江不要新朋友,阿江就想和现在的朋友待在一起。”阿江使劲摇了摇头,呜咽着轻声道。
“市公主,时间要到了。”森长可策马而来,朝着阿市行了一礼。阿市闻言颤了一下,抱紧了怀里的女儿,泪水却汹涌而出。
“娘,姐姐,结婚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阿江从阿市的怀里伸出脑袋,望向了茶茶,“除了要叫丈夫‘大人’,要给丈夫做饭送饭,还要干什么啊!阿江还不会做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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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姐姐,要想我啊!要经常来看我!要每天每天都给我写信啊!”
一行人目送着牛车愈行愈远,直到从车窗里探出脑袋的阿江的呼喊声再也听不到。阿市已经哭得软瘫了下来,被茶茶和阿初搀扶着才回到了天守阁。等到把母亲和妹妹都安顿好了,茶茶这才踉踉跄跄地走回了自己的屋里,扑到雨秋殇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我们可以经常去看阿江。”雨秋殇有些笨拙地哄道,“也可以经常写信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