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兀那打酱油的矮胖子,我有叫你走吗?”
见楚凡言语粗痞,将手乱舞指点了过来,刘全怒不可遏。
还真被瞎蒙中了!
他今天要采办的东西里,确实有酱油、盐、醋等物。但作为一名管家,市井中人谁不巴结奉承,啥时候被这样轻蔑唾骂过?
“你这白役,要待怎的?须知石小捕头见到我家老爷,那也是毕恭毕敬的……”
刘全停下脚步,怒指反斥。
他在这一片区域大小算一个有头有脸人,要是这样灰溜溜走了,只怕以后会抬不起头。鸭子煮熟了,嘴也得硬。
刘全如果就这么走了,楚凡真还拿他没辙,总不能无缘无故揪住暴打一顿吧。见他停下了,大喜,生怕跑掉,当即不等把话说完,骂道:
“呸!本公子身为捕快,缉盗追凶,保一方平安。你这贼胚厮鸟,狗一样的人,靠的是溜须拍马舔腚屈膝混一口馊饭吃,不过是一名奴才仆佣罢了,也有脸这般大刺刺同我讲话?即使卖菜的父老,无论贫苦都俯仰由己,快活随心,活得堂堂正正。不必像你这狗奴才成天须看人脸色,仰人鼻息,低声下气……”
好!
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人群里有几个青壮不约而同起哄。他们与穿袍子的刘全没有什么交集,并不畏惧,觉得楚凡这几句话说得实在解气,钻心里去了。
你,你,你……
刘全拉长了脸,脸皮紫胀中透出一些绿,绿里又泛黑,恰似一个快要腐烂的猪腰子。见对方身躯高大,威风凛凛,想上前厮打又不敢。想要斥骂,被连珠炮一通抢白,竟然插不进话。
楚凡继续道:
“哈哈哈,还把你家老爷搬出来了,笑死个人!小孩子打架才把父母搬出来,哭哭啼啼。你四十多岁的人,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刚才不是吹嘘有的是钱吗?可怜,可怜,连一个铜板都要捏出水。呸,本公子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有钱人!只要你这厮还拿得出一两银子,本公子就敢用十两银子赌了,拿不出来就滚他娘的蛋。哈哈,打肿脸充胖子,莫要污了本公子法眼。你这不叫胖,叫浮肿。”
楚凡抓起银锭往桌上一顿,目光炯炯瞪着刘全。
刘全的绿豆小眼睛突然睁大了,发射出灼热贪婪的光芒,条件反射一般指向楚凡,反问道:“这可是你说的?”
对楚凡而言,早就注意刘全眼睛里有血丝,好像熬了夜的样子。起先付给李素馄炖钱时,把铜板叠放左手,右手拿起来又放下,脖子往前探,非常像一边紧张盯住赌局,一边下意识掂量筹码,猜测他可能是个赌鬼。
对刘全而言,见到了唾手可得的一锭雪花大银,呼吸急促,心里痒痒的那个难受,连喉咙里面都差点伸出一只手。
这厮诓骗李素说攒了八、九十两银子,其实非但没钱,反欠下一屁股赌债。债主们瞧着府上面子,虽未催讨,脸色却渐渐不好看了。他本钱越小,越提心吊胆,输得越快。好不容易借了一两三钱银子,昨夜又打了水漂,最后只能像一只傻鸟似的立在旁边看人家玩。
他越瞅,越觉得楚凡是一个足赤真金的败家子,猪鼻孔插蒜装大象讨李素欢心。要不然,全部家当只得这十两,存心拿出来晃悠,让店家找不开后好趁机吃白食。富裕人家破落,吃不穷,穿不穷,往往是赌得清洁光溜。若非如此,好端端的一个读书人怎做了白役?平民小百姓怕官差,他刘全可不怕。
楚凡霍然站起,撩起袍子下摆,把左脚踏在条凳上,右掌把胸脯拍得嘭嘭直响,大声叫道: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难道还可以收回不成?楚某人胳膊上跑马,肚子里撑船,顶天立地,说一不二。你以为是像你这鸟人一样的缩头乌龟?烦劳各位乡亲父老做个见证。某,阳武县白役楚凡,情愿出银十两与这鸟人的一两银子关扑,输赢由命,绝不反悔。”
轰……现场炸开了锅。
关扑就是赌博。
这时代没多少娱乐,关扑属于雅俗共赏喜闻乐见的活动。不光底层劳作者热衷赌博,连文人雅士也乐此不疲。常常有什么仆佣与店主关扑,最后不光赢得店铺,还赢下老板娘的故事。说的人眉飞色舞,听的人悠然神往。在茶余饭后那是一个津津乐道,广为流传。
但用十两银子同人家一两赌,却闻所未闻。恐怕赌的不是钱,是一口气,就看对方敢不敢接招了。
那几个青壮又开始聒噪起来。他们见楚凡豪气,把自己平日里要称呼老爷的长袍客骂得狗血淋头,自家又是一个白役,存心捧场凑趣。
“啧啧啧,一两对十两,裤裆里有鸟的就会上。”
“你怎知道人家有没有鸟?说不定一转身把鸟儿吓得扑棱棱飞走呢?”
“这等便宜,傻瓜都知道赚!”
……
楚凡见人群往里面涌,忙道:
“老少爷们,借个光,别把人家铺子挤垮了。咱们上外边去……烦劳让一让。”
当即把银锭往口里一塞,双手举起旁边一张空桌。
李素知道他在为自己出头,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突然见到情况急转直下,莫名其妙,连忙扯了扯楚凡衣袖,眼角眉梢都是担忧,急问道:“你,你干什么呀?偏要拿十两银子和一两去赌……”
楚凡口里叼着银子不方便说话,掉头冲她挤了挤眼睛,满是笑意。
女子慌乱的心立刻就安定了,随后顿了顿足,冲背影喊:
“馄炖凉了不好吃,我先把盒儿收好。等你弄完了,再重新煮。”
楚凡高举桌子到街心哐当放下,有好事者立刻拖过来几条板凳。刘全被人流簇拥着到对面坐下,挑衅地问:“怎么赌?”
眼下他对什么都不在意了,只在意银子。
楚凡把白花花银锭往桌子中央一拍,瞪眼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