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缓小山丘环抱,甲胄鲜明的士兵守卫,在分割成八块仿佛八卦图的圆形田亩中央,穿短褐挽裤脚的瘦长汉子挺直了腰身,鹰视狼顾。
他肩膀上竟然套着一副耕牛用的挽具,身后拖着一架沉重铁犁。
一条彪形大汉扶住犁把,一个四五岁男孩吊在一丈外,踮起脚,伸长胳膊,鼓足勇气用细树枝挑起泥土中钻出的蚯蚓,奶声奶气嚷:“爷爷,爹,好多长虫子……”
清脆的童音飘荡田野。
八卦田埂上,散布了衣饰华贵的文武官员,按刀肃立的护卫,娇美的侍女,均诚惶诚恐,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几个文士神态自若,站立最前面。
拉犁人是厉国的真正统治者——逍遥侯,到下半年该加冕成为厉王了。扶犁人是大将军厉烈,未来的厉国之主。
二月二,龙抬头,君王下田劝农桑。
这一天,王庭春祭耕蚕,民间庙会祭祀。
君王能干什么活?往往都是做一个样子。像厉国,前几年只由厉君奇挥了两锄头就草草收场。自从厉烈血洗王宫,逍遥侯干脆把厉君奇的这点象征权力也取消了。
他亲自下田拉犁,本为天下窃笑,随后的话语却令人肃然起敬。
厉国一日耕牛不足,本侯一日拉犁不止。
穷苦人家没有耕牛,春耕时只能向官府或者大户租借。连借也借不起的,只能用人代替牛,下地拖犁。
厉侯拉犁可不是做做样子,要把一亩三分王田深翻个遍。点种插苗,命令大将军厉烈必须亲力亲为。当然,平日里的杂事如浇水除草捉虫等等,就交付下人了。
逍遥侯面颊瘦削,颧骨突出,毫无人间最后一尊金刚的威严。但周身仿佛有一圈力场扭曲了空间,吞噬天地元气凝聚成酷烈杀气,直贯天际。即使混杂于千万人中,一眼望过去,最终注意的一定是这条平凡汉子。
他望了望东南方隔了五里之遥的仙师馆,皱眉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继续拉犁。
铮亮犁头如波浪一般翻出肥沃的黑色泥土,散发出一股清新自然气息。微含腥咸,充满勃勃生机。
来回犁了两道后,这垅田全部耕完了。
逍遥侯解下肩头挽具,走上田埂。
几名仆佣赶紧下田抬走犁,递给大将军一把锹。厉烈未被霸道老爹招呼,不敢擅自离开,用锹一一敲碎土块,捡拾碎石头丢向外。
小孩子最开心,咯咯笑个不停。
他陆续发现了许多新鲜好玩的东西,一枝花,几条毛毛虫,一队蚂蚁……时而全神贯注地观看,时而大惊小怪地蹦蹦跳跳。
厉侯走向几名文士站立的方向,仆佣们连忙抬方桌搬椅子靠近,几名侍女则端脚盆脸盆捧毛巾,提来清水。
数十个文武官员隔了一垅田,依旧微曲腰身恭敬地等待,连咳嗽都没有发出一声。
逍遥侯洗干净手脸,在椅子上坐下由侍女洗脚,顺手端起小方桌上的一杯香茶咕咚灌下,不理摞成半尺高的折子,问道:
“刘先,今天可有什么异常?”
为首的中年文士笑呵呵上前几步,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