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公司不顺,好多人觉得我指错了方向,害他们吃亏,天天找绍钥吵。”
林曦从未听他说过生意上的事,有些纳闷,再回想绍钥能吃能笑,不像有心事,正要鄙视,忽又想起她问候尹蓁莞时,她叹了一口气,说最近事多,侄子们总是来,害她又请了两个保姆。
“其实我以前也是这样,他们没人喜欢跟我说话,也没人愿意跟我在一起。我总是一个人坐着,从太阳升,到太阳落。这怎么关你的事?只是他们忘记我从前的模样了。”
“那天我害怕你走,我怕你也和他们一样,不跟我说话,也不跟我待在一起。林曦,你没有白领我的情,你都还给我了,你陪着我,跟我说话,没人对我这么好。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就不想理我了呢?是我哪里让你误会了吗?是你父母讨厌我吗?我可以不去你家的,我不会要更多的,只要你还像现在这样陪我说说话,就像现在这样,就够了。”
林曦总觉得他说的话有点不像他说的话,可他就那样坐着,眼睛看着她,语调平平的,语速慢慢的,确是他在说话,唯一不同的,他的脸不是没有表情,他很难受,任何人都能看出的难受明明白白的铺在他脸上,从眼角到眉梢,从鼻梁到嘴角。她看着那一种难受,她的心也充满了难受。
她油然觉得了自己的自私,她为了苏哲,她想尽快了断与他理不清剪还乱的关系,她一刀斩下,却不曾想,他其实是会痛的。或许他对别人冷酷无情,但他对自己,不能说不是温柔的、眷恋的、从不拂逆的。
她无法说出那三个字,不自觉的她走近桌子,将篮子里的点心和水果一一取出来,还有那杯水,连盖子她都打开了,整整齐齐的放在他面前。她用行动向他道歉。
绍韩找不出对应的话来,他仲怔了一会儿,意识到她的举动是前面的话起的作用,他与她之间已经破冰,于是决定继续把后面的话说完。
“我知道你要嫁给苏哲,不要紧,我不会防碍你的。我做你的哥哥就好。你不要不理我,就好。”
林曦的自责愈演愈烈,她在桌边坐下,推了推碟子,“吃点东西吧,是蓁莞做的,很好吃。”
绍韩觉得她已经不怪他了,但不听她亲口说出,他就是不能相信。在林曦眼里,他便还是那一脸难受的、可怜巴巴的模样。林曦忍了半晌,看他还是半点不变,实在忍不下去,只得硬着头皮开口:“你的手好了没?”
绍韩便伸出手来给她看,好是长好了,但咬痕清楚仍在。林曦有点心虚,忙道:“我知道外面有种消疤痕的药,我找来给你涂涂。”
绍韩摇头,一边把手收回去。林曦本想问,要出口时又硬生生咽住,今天这绍韩变了个人似的,特别会说话,万一他回句这是你咬的我留个纪念之类的,实在是大家都难堪。她正思量怎么让他回复面无表情,就听他说:“我想留着,提醒我今后别做那样的事,那天你吓坏了,我一想起就难受。”
林曦看着他的脸,也愈发难受。她拿起一块酥饼,递到他手上:“吃吧……”
绍韩拿着不动,还是盯着她,林曦恍然明白他必须要等到她的一句话,她光想用动作来表达是不行的,意识到这点,她心里既怜惜又感动,于是她回望他琥珀色的眼眸,很郑重的说:“绍韩,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会陪你说话,陪你这么坐着,当你是亲哥哥一样。”
此时正是阳光最烈的时候,头顶的那棵樱桃树虽枝繁叶茂,但仍有碎碎的金光从缝隙里筛选下来,微风轻抚,那碎金便跳跃不定,恰在此刻,恰有一枚落在林曦的眉心。绍韩凝视着那一点金斑,只觉出生为人真有无穷的美好,这一种心念随即漫延到他的眼眸中、他的面孔上,于是,林曦看到了她从未见过的他的无比灿烂的微笑。
从未有过的放松令绍钥一沾枕头便睡死过去,以至于尹蓁莞拼命的左摇右晃才把他弄醒,“有个人带着绍检在楼下,非要见你。”
绍钥一激灵,立时爬起来,惊惶的问:“小七怎么样?”
“没事,不过好像吓着了,脸色不好。”
绍钥急急套上睡衣,连奔带跑冲到楼下,衣带还未系好。果然是肖凌。他立时一指书房,三人鱼贯而入。
绍钥上下打量一下绍检,扭脸问肖凌:“说说经过。”
“大概他从夫子庙出来就被人盯上了,但到了光华门才动手,四叉路口那儿,先是直行车子过来,然后是左拐的车子,时间掐得很准,要不是我开你那辆德国车冲上去挡一下,他的车包饺子了。我带他下车后,还有一辆车追过来,幸好这一片我做功课了,钻了小巷子,否则,连我也挂了。”
绍钥眉峰紧锁,半晌不出声。
肖凌想想,又说:“那些人车技很好,但身手好像不行,我们进小巷子,就没人追了。不过,他们的定位和配合真是没话说。”又回头望着绍检笑:“小兄弟,你可真是闲不住呀,我要是你,肯定哪儿也不去,什么能有命重要呀!”
绍钥闻言暗责自己大意,不该放他出去,他以为没事了,但还是有人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