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邺琯下(1 / 2)

最近的距离 濮见微 0 字 2022-09-16

 邺琯慢慢放下手机,抬头看着梳妆镜,镜中那张脸又瘦了,她伸手抚了一下,涩涩的皮肤如同砂纸一样,她自己都不愿再摸一次。【】她脑中忽的晃过林曦玉一样的细腻面颊,紧接着便是绍韩温柔欢喜的微笑,她不由得也笑起来,镜中原本黯淡的容颜忽的有了一些生气。

绍钥没有敲门,直接拿自己的钥匙开了大门,绍韩今天已经回来了,他得尽量低调处理。

邺琯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她似乎也在等着他。绍钥看她仍穿着套装,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他知道他不必寒暄了,于是他直接半跪在地上,手扶着她的膝盖,眼睛仰望着她的脸哀求:“伯母,你放过他!我发誓,他不会防碍弟弟的。你给我点时间!我能做到!”

邺琯垂下眼,把手盖在他手上,声如蚊蚁:“绍钥,是伯母没有时间了!”

绍钥只觉头上打了个炸雷,他不可置信的挺直身体,平行着直视她的脸。在没有任何物品的遮掩下,素面的邺琯是个实实在在的老人。他竭力回想最后一次见她时的情形,进而意识到她消瘦的速度是那样的惊人,从而也明白了这半月来她为何只给他电话而从不去探视绍韩。这一种认知从另一个角度击垮了他,绍检的生命之忧只是可能,而她的,则是必然。自17岁起,他一直跟着她,名义上是婶侄,情分上是母子,他骤然明了他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将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孤儿。突如其来的悲伤剑一样的贯胸而过,他猛的伸出手掌捂住脸,压抑着啜泣起来。

邺琯揽过他的颈项,把脸贴紧他的头顶:“原谅我!他是我的儿子!我放不下他!我必须要为他做这件事!”

绍钥一震,他用力扶着邺琯的手臂,让出距离,以便让她看清他的脸:“我发誓!我能做到!他不会防碍弟弟的!你相信我!”

邺琯只是看着他,慢慢伸手拭他脸上的泪,一声不出。

绍钥肝肠寸断,几要仰天长啸手捶胸顿足才好,但他不敢,这屋里不能惊动的人太多。他只能狠狠的咬着嘴唇,血和着泪,一齐咽下去。

就听房门“吧嗒”一声轻响,绍钥一惊,但随即他就知道来人是谁,除了绍振一,谁能这样直接开门进来。

“绍钥出去!”一男一女两个苍老的声音同时响起。

绍钥从地上慢慢起身,他不看绍振一,也没再看邺琯,直接往门口走。在出门之前,他用力抹了一把泪,又撩起衬衫下摆仔细擦净脸,深深吸一口气,他大步走出。

邺琯不等绍振一走近,就扶着扶手站起来,在女子中,她个子中等,因而要直视绍振一的眼睛,须得仰起下巴。光源在她身后,在绍振一看来,她更像一个剪影。这张剪影单薄而锐利,刺痛着他的眼睛和神经。

“顺娣,为儿子想想,为他积点福!”

邺琯尖锐的笑一声:“一辈子的无产阶级先行者,如今参佛信道了?居然说出‘积福’这种四旧的玩意了?”

“顺娣,我们都这么老了,死日多活日少,你还想怎么样?”

邺琯的脸在阴影里,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知道,他的那句“死日多活日少”触动了她,她的身体仍然那么直,但掩不住的在轻轻颤抖。

“绍振一,绍泰绍阳绍升是我害的吗?”

绍振一定定的注视着她五官模糊的脸,缓缓的摇摇头。

邺琯低笑,声音干涩低沉:“好,没想到绍家还有一个人是相信我的,你算是对得起我!”

“但你能否认,除了绍泰,绍阳绍升的死跟你们邺家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邺琯点点头:“你真是明白啊!那你觉得你们绍家有没有欺人太甚?”

几十年的陈腐旧帐,但凡只掀开一角,那一种烟灰弥漫,那一种锥心刺骨,足以泯灭所有当事人欲一辩是非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