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队雾城卫所巡逻甲兵,自受到城中高台旗令就即刻转向,一路小跑赶往事发现场,虽迟了片刻光景,却也将将好在相关人离开前抵达目的地。
唐默回首望去,除了为首的头目英姿勃发,一副骁勇善战之态,其余人等都是有伤在身,不由地皱起眉头,心里暗暗惊疑,便继续仔细观察。
巡逻队里,有人以铁罩覆面,只露出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睛。
唐默寻思着:莫不是下颌受创不浅,留下难以遮掩的伤势。
有人袖子空荡荡的,一看就知道用铁线系住护腕手套,譬如猪鼻子插大葱——装象,在队里权当凑人数。
有人缺了几根手指,戴上皮手套掩饰,能骗得了旁人,却唬不住眼明心亮的明白人,更别说观察能力远超常人的唐默。
……
“也对!卫所甲兵都入军籍,那是从出生到成人,再到战死沙场,马革裹尸,黄土一抔,生生世世可都是朝廷的人。再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的身家性命操之在上官之手,本着物尽其用之理,等闲间也不会轻易放弃。”
就在唐默暗中寻思、揣测之时,这队巡逻甲兵头目看了一眼地上的伏倒尸,脚蹬麻鞋,里衣却是上等湖绸,隐约可见暗纹,肯定是富贵人家出身,眼神微微一沉,脚步放慢,便将下巴轻轻一抬,朝队中某位老兵示意。
那人会意过来,赶紧出列,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死去多时的尸体附近,伸出右手食中二指按在此人脖颈处,一触碰就发觉血脉毫无动静,又伸手去翻看此人双眼,发现眼瞳放大,眼神涣散无光,任凭手指戳到眼皮也毫无反应,心里顿时了然,回首看了一眼头目,轻轻摇了摇头。
巡逻甲兵小队长看到这一幕,立即加快脚步,迳自上前来,正想开口呵斥,忽然间认出对面公子哥的身份,暗道一声:“还好还好!还好咱家长多了个心眼,否则的话,一开口就得罪人,事情就不好转圜了。”
有一百个心眼的头目想到更深处,语气顿时柔和多了,却顾及自家身份,不得不又正色道:“此地乃卫所筑城所在,受军法管辖,路头倒尸实属罕见,你们几位可有分说?”
青衣书童听罢,赶紧后退几步,就将自家少爷显露在人前,唐默见此也后退半步,心想着反正都把证据都交出去了,那就由得“方公子”去交涉,自己在附近,正好可以观摩学习一番。
方家二公子方言眼角余光瞥到这里,心里自然是满意极了,他就怕“隐士”唐公子上山前、下山后都是执拧不通世情的性子,胡乱插话打扰自己的步骤。
仅仅从“唐公子”后退半步的态度来看,他就完全不是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人,方言暗道:“可以深交一番!”
稍倾,方家二公子方言主动上前一步,掏出“唐公子”方才转手给自己的手牌等物件,开口就是一句“可喜可贺!”,把卫所筑城的巡逻甲兵头目吓了一跳,来不及分心想其它事。
“方公子这话说得毫无来由!不知喜从何来?为甚而贺?”
方言哈哈大笑道:“前日,一伙海客贼寇无端上岸,大肆烧杀抢掠,烽烟四起,震动地方,激得雾城卫所出兵镇压。鏖战正酣时,幸得圣天子庇佑,那伙海客贼寇不明本地水文,导致船队搁浅侧翻,断了退路,众将士又上下一心,地方上民众同心戮力,总算是将来犯之敌歼灭,只有几只漏网之鱼……”
卫所筑城巡逻甲兵头目听到这里,心里自然是开心居多,毕竟上上下下都因此沾光分润,再加上搜获战利颇多,今年总算是能过个肥年,没准能凑到足够多的聘礼,年底买个婆娘回家暖被窝。
他这一想到明年就有可能抱上大胖小子,人生得意莫过于此处,脸上神色就越发柔和。
“漏网之鱼……漏网之鱼?莫非你们几位……方公子敢说这话,估摸着应是逮到这几条大鱼罢!”
方家二公子方言微笑着点点头,在唐默的注视下,将几块手牌转到这位巡逻甲兵头目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