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默听到甲衣震荡动静,赶紧转身跑向来时之路,冷不丁从多如牛毛的横巷里冲出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兵,吓地当场怪叫,双脚急停不住,仍旧往前继续冲去。
巡逻队为首的头目看了一眼路倒尸,心里本来就有许多不服,旁人都在卫所公署吃席,偏偏自己受命出来巡游,好事轮不到自己,辛劳从来不脱衣,便无端端地生出一股恶气,统统向无关人等宣泄过去,便伸手戟指“嫌犯”,下令道:“拿下!”
不知为何,巡逻队头目胆气陡然暴涨,补说一句:“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唐默闻言脸色瞬间一片煞白,再看着原本向自己奔来的方家二公子方言,此时眼瞅着形势不对,竟然放慢脚步,甚至干脆停下来,一脸爱莫能助的无赖样子,转身往回走了。
“岂有此理!这帮卫所甲兵不由分说,上来就喊打喊杀。方家小子更过分,明明能帮我分说,却迟疑不定,甚至抽身而退,简直气杀……我弄死你全家!”
面对两个全副武装的甲兵迅速靠前来,唐默本就不是束手就擒,将性命交托他人之手的性子,双手缩进袖子里,故意伸手到背后,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借助袖袍和身躯遮掩,用一种堪堪入流的障眼法,取出“藏宝楼”最近收纳的一刀一剑。
刀是戚家刀,来自卫所某个出身不俗的甲兵,算是巧取豪夺来。
剑为贯衣剑,方才逼杀华亭吴家小公子,搜身拾取的名剑,本质极高。
剑走轻灵在惯用右手,即便是基础剑术,威力却相当不俗,更难得的是被人持械格挡,剑身顿时为之一软,韧如长鞭,仅仅是轻轻一荡,就将一位甲兵下颌连青铜护面一并削掉,露出空荡荡的脖子,惹得唐默眉头一皱。
刀势沉重霸道在左手,以唐默单身三十年的功力,一记刀劈太华,势大力沉的刀锋,就将另一个横枪挡架的甲兵当场震地往后连退三步。
唐默瞥去一眼,发现鹅蛋粗的枪杆上,留下铜钱深的劈痕,伤口周围尽是爆碎性裂痕,细密繁多,不可计数。
唐默也没想到,自己刀剑齐出,竟然能以一敌二,差点反杀两个卫所老兵,得意地微微一笑。
殊不知,这一笑就彻底得罪了卫所甲兵,巡逻队头目见了,更是暴怒若狂,闷不做声地一挥手,比划了一个手势,身后一队十人甲兵立即全体压上。
瞬息间,刀剑在手的唐默感觉压力倍增,鼓起勇气匆匆荡开两根出涧毒蛇般的长矛,四支钩镰枪冲着头面、胸腹、双脚这上中下三路奔袭而来。
若不是唐默见势不妙,及时抽身而退,身上难免挂彩见红了。
“不好!这十个甲兵组成战阵一起出手,我面对的对手简直就是十手十臂的怪物,根本不可能用普通武技应付,就算我是绝世高手,一招出击十几次,恐怕也应付不过来。”
唐默情知不是对手,反手虚劈一刀,毫不犹豫地转身就逃,看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条横巷,想都不想,直接冲进去。
这种黄土碎石胡乱堆砌的巷子,狭窄的就只能容许鸡鸭鹅犬狗通过,也就是所谓的“鸡鹅巷”、“螺蛳巷”,本就是邻里之间抢地皮,霸占地盘的惯用伎俩,因私害公。
唐默身材偏瘦,发觉巷子越来越窄,赶紧侧身叉步疾走,才得以快速通过,可是全副武装的甲兵,行走不过几步路,定会被卡住动弹不得。
巡逻队头目只能留下两个甲兵守住一头,免得嫌犯去而复返,杀自己一个回马枪,自己则率领其他人从小路包抄。
没奈何,唐默发现自己前路被人堵截,想都没想就再次转向,弄得巡逻队头目不得不再次分兵。
几次鸡飞狗跳地堵截追击,巡逻队头目身边的甲兵越来越少,少到嫌犯频频后顾,甚至起了转身反杀的念头。
“狂妄!”巡逻队头目暗道一声不妙,把心一横,伸手进怀里,掏出两枚信子,一是夜用烟花,其二是铜片响镝。
转眼间,巡逻队头目摘下手弩,扳动机括上弦,将响镝放在箭槽里,高举过头,朝天空扣动扳机。
弩箭飞速冲上天去,瞬息间就去地没影了,响镝薄薄的铜片极速转动,发出刺耳的尖鸣,响彻四野八荒。
原本热热闹闹的卫所公署,猜拳行令的喧哗声,顿时被响镝鸣叫刺激地为之一静。
片刻过后,一群衣裳不整的甲兵哇哇怪叫地冲出来,循着城中塔楼旗令指挥,向响镝鸣叫声所在的城区扑去。
原本唐默还有大把空地腾挪周转,一下子被几十上百人从四面八方围上,压制在越来越小的主街大道上,哪怕自带金手指,却也因为积蓄太少,底蕴尚浅,一时间想不出对策,顿时慌了手脚。
当陆续赶过来,全副武装的甲兵扔出抓人的渔网,唐默绝望地闭上双眼,恨不得手中刀剑齐出,施展出三刀三剑三神技,如此方能杀出重围,逃出生天。
在半空中旋转着铺开的渔网,以遮天蔽日之势断绝了“嫌犯”生路,片刻过后,唐默就被人七手八脚地捆成粽子,送进了卫所公署,连过堂审问都没有,直接打落监牢里。
这么一小会功夫,唐默身上的杂物就被搜空了事。
稍后,死在方家库房的两个健仆,以及死在道路上的华亭吴家小公子,也被军中祭酒勘验尸首,证明了身份,确认了死因。
不久前,大队海客贼寇上岸掠夺地方,雾城卫所全军出动,好不容易才歼灭大部,只走了几条小鱼。
没想到,他们竟然敢再度回来,渗透进卫所筑城里,好在这几个贼人先后死了,算是了了众人一桩心事。
只不过,如此一来,被抓捕的“嫌犯”不但无过,反而大大的有功。
可是,此人不知为何避走卫所甲兵,甚至敢对甲兵动手,刀剑相向,如此毫无敬畏之人,就算是有功劳在身,有全真道法师为其说好话,也断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于是,唐默就这样被扔进卫所监牢里,与一群海客贼寇的残兵败将,在押监禁的恶徒为伴。
原本这处监牢还有十几个海贼出身的老犯,来自不同的势力,互相也不对付,看不顺眼。
当华亭吴家出身的海客被收押进来后,这群抱团的贼寇很快就成了监牢里的最大势力,迫使老犯们不得不捐弃前嫌,联手起来才能勉强抗衡。
弱者不会向强者挥刀,只会向更弱的人饱以老拳。
这不,当孤身一人的唐默被扔进监牢后,很快就遭了大罪。
小小一座监仓,五个华亭吴家的家丁,四个资深的老犯,唐默刚进来,就被众人联手排挤到尿仓矢塔口附近。
唐默哪里受过这嫌气,当场起身反抗,立即被几个老犯默契十足地一拥而上,箍手的箍手,捆脚的捆脚,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华亭吴家的人默不作声看着,等着几个老犯打累了,落到他们接手,暴打新人一顿,好歹出了口恶气。
这处监仓闹出偌大动静,牢头也是视若无睹,大概是没有收到孝敬,没谁为进仓的新人买个平安,也就听之任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