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昏鬼魅至,花摇丽人来(2 / 2)

鬼雨仙踪 鬼雨 0 字 2023-06-12

鬼火在空中飞舞,铺天盖地,随风化作一大团火球,落向木桶之中。

白得财眼见火球入内,一步跨近前去,盖上木桶的盖子,提起木桶转身就走。

他跑得脚不沾地,身后带着一长串的鬼火,仿佛一杆失火的大旗一般。

许仙拼命迈动双足,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赶上。

眼看白得财就要消失在坟场的边缘,不知何故,却见他忽然停了下来。

许仙心中高兴,以为家主人终于良心发现,想到停下来等自己,于是紧赶两步靠了过去。

渐渐接近十丈之内,忽然之间,一股冷风透了过来,吹得许仙浑身一抖。放眼望去,只见在惨淡的月光照映下,白得财身前不远处,现出一顶五尺长三尺宽的黑布小轿,四个轿夫静静地立于黑影中,看不出本来面目。小轿之后列着数排骷髅,龇牙咧嘴,白骨森森。

见此情景,许仙心胆俱裂,弯下身躯不敢再动,浑身抖得仿佛筛糠一般。

周围一片死寂,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白得财眼中的绿光越来越盛,手中的皂角旗连挥数下,想将眼前的魑魅魍魉一举驱散。然而数阵过后,成队的森森白骨只是略微摇晃了两下,抬轿之人却纹丝不动。

白得财面sè一变,连忙又念了几句奇怪的咒语,可是还是没有效,于是心中一荒,后退三步,卑躬屈膝说道:“小的是宁幽宫门新收的弟子,到这里来是想借些实在不知大王在此,死罪,死罪!”

话音未落,忽听轿旁响起一声娇斥:“什么‘大王’?难听死了,要叫姥姥!”

白得财身子躬得仿佛虾米一般:求姥姥饶命!”

轿中传出而又飘忽的声音:“新收的弟子就敢来这里撒野?胆子不小啊!哼哼,宁幽宫的气焰越来越盛了,连我乔三娘都没有看在眼里!你是哪位宫主门下?是谁让你来的?”

白得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答道:“小的刚刚加入宁幽宫聚气房,因为奉献了一些财物,承蒙宫主喜欢,赐了个延年益寿的方子,其中有这一味药。您看,这个是我的腰牌,还请姥姥行个方便。”说着摸出块黑黝黝的东西呈上。

腰牌刚一露面,忽听轿中人轻声:“新收的弟子就有三阶令牌?你奉献了多少财物?难道说宁幽宫变得这么穷了?纯粹是胡说八道!你竟敢蒙骗于我?”

白得财似乎有些难言之隐,转头四处瞧着,甚至回头向着许仙所在的方位望了一眼。

轿中人的声音再度响起:“那后生是你的子侄?还是你的徒弟?如果非亲非故,就不要走了。总不能白白得了也得补偿我一些吧?”

这次白得财没有丝毫的犹豫:“启秉姥姥,那是小的早已备下的礼物,既然您老喜欢,就是您的了。求您看在我家宫主的面上,放我一马。”

许仙听得全身上下一片冰凉,心里早已将白得财骂个半死。他虽然知道白得财没安什么好心,却没想到竟然这么歹毒,早就把他当作送人的腊肉。

这时轿中人冷哼一声:“只要你听话,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你一马。你先说说,怎么一入宁幽宫就得了这面三阶令牌?”

白得财扭捏着说道:“小的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被三宫主收了房,所以……所以……”

许仙远远地听在耳中,心里不禁一震:怪白得财夫妇高高兴兴地将女儿嫁出去!素洁所嫁的糟老头子竟然是宁幽宫的三宫主!宁幽宫?那是什么东西?”

却听轿中人一声:“那么呢?你要何用?说的药方是什么东西?”

白得财倍感为难,苦着脸支吾了半天,最后见实在躲不过,只好低声答道:“启秉姥姥,小的深受大宫主喜欢,蒙他赏了一株小花……”

“一株小花?你要用养花?”轿中人“咯咯”尖笑起来。

白得财环顾左右不肯解说,只是道:“是很奇怪,小的也不明白,是大宫主说要用培植的,还给了一坛圣水……”

轿中人沉默了片刻,忽然吩咐手下:“你们都退下,去将那小子捉过来。”眼见那些人都退出五丈开外,她才轻声招呼白得财:“近前说话,别想瞒我!你说,那是什么样的奇花异草?竟能耐得住的销蚀?”

白得财眼见不说实话实在无法过关,只得近前几步凑近轿前,声音压得极低,说道:“据说是孽…

轿中人骤然一惊:“什么间五大奇花之一……每服一朵可免一次轮回之苦……宁幽宫何时得了这等罕物?大宫主是不是疯了,竟然送你这新入门的弟子一株孽海之水,你现在都有了,运气不错啊究竟是什么人?这其中还有什么秘密?”

白得财低着头不肯回答,只是道:“小的不知,小的真的不知道啊!求您老高抬贵手,放过我吧。若是花儿长势喜人,我不会忘了姥姥的,说不得要送您一朵。”

不知何故,轿中人竟然没再追问下去,而是颇为兴奋地道:“小倩,去将我炼制百年埋在谷底的九取一瓶来!送给这位相公。”

有个少女的声音从不远处低低答应了一声:“是!”

这个时候,许仙已经被几个身着麻衣面无表情的人连拉带拽地拖了过来,尽管他一直在拼命挣扎,可是却始终都无法挣脱,只能扯着嗓子大哭大叫。

才叫了两嗓子,便有一道吹向他脑后的哑门穴,于是回荡在荒谷内的凄厉的声音很快便消失了接着袭向他的环跳、肩井几处大穴,于是乎他的四肢也不能动了。

没多久,一个身材苗条长发遮面的女孩子走过来,递给白得财一个尺许高的陶罐。

白得财手捧陶罐连声致谢,嘴上乖巧地说道:“待得花开之时,我一定让姥姥知晓。”

轿中人声音变得柔和了很多,叮嘱道:乃至邪之土,每次只要用半钱即可,千万别用太多,否则就算是孽……也受不住,记住了吗?你去吧!”

白得财志得意满地去了,当他经过许仙身边时,看都没看后者一眼。

现场只留下许仙一个人,独自面对数不清的魑魅魍魉。不知何故,事到临头,他的心里反而没有了害怕,只留下无尽的恨意,还有说不出的悲哀。他一直在想:“人生怎会有那么多的磨难?做个普通人怎么会那么苦?如果一直这么担惊受怕,倒不如一死了之!”

几个麻衣人将他往轿前一丢,随即对着小轿行礼:“启秉姥姥,还是只新鲜的童子鸡呢!正好给您留着补补身子。”

轿帘微开,一只焦枯无肉的手臂伸了出来,在许仙面上摸了一把,又在他的肩背部拍了拍,尖锐飘忽的声音响了起来:“根骨不错嘛!难得十几年的元阳,带回去好好拾掇拾掇,可不能糟蹋了。”

麻衣人答应一声,抬了小轿离去。

许仙则被一队骷髅顶在头上,跟着小轿往前走。

一行人穿山越岭,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树木最稠密的地方,到处都是合抱粗细的苍松翠柏,还有一些遮天蔽ri根须相连的榕树,亭亭如盖,仿佛幽深的洞穴一般。

小轿在一处冠盖数十丈的大榕树下停下来,只听轿中人吩咐道:“小的门,剥去他的衣衫,先用山前的阳泉清洗干净。”

许仙被人三下两下扯去了衣裳,然后被丢进一个大大的水缸里。

耳听“哗啦”一声,一桶温水当头浇下,随即一桶跟着一桶,很快诺大的水缸便注满了泉水。

许仙全身浸泡在水中,只有口鼻留在外面。

泉水不冷不热,温温的恰到好处,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滑腻的甜香,使得担惊受怕一整夜的许仙竟然有种十分舒畅的感觉。

“小倩,再加点山脂百花膏,连洗三遍,每次半个时辰。”轿中人已经走出了小轿,面上依旧蒙着黑纱,身材伛偻,看来是个年龄极长的老妪。

身材苗条的少女走了过来,遮面的长发已经分开,露出一付十分清丽的面孔,只是面sè冰冷,没有丝毫笑意,给人一种的感觉。

少女打开一个小小的玉瓶,倒了几滴粘稠的液体进入水中,空气中顿时迷漫起一股浓浓的香味。随后她挽起袖管,伸出纤纤十指在许仙身上揉搓起来。

别看她面容冷峻,动作却显得十分的小巧轻柔,拍打拿捏之间,就像用一朵娇嫩的小花轻轻敲打着许仙。

许仙全身的毛孔都不由自主地伸展开来,就像回到阳月和风煦暖的季节,别提多么舒畅,只觉得有了这番享受,即使死了也不亏。

少女将他全身上下揉捏了一遍,然后换了两缸清水,一直忙了大半天,回头看时,许仙已经昏昏yu睡了。

这时,老妪缓缓走近前来,伸出一根枯柴般的手指,戳了戳被洗得白白净净的许仙的肌肤,轻轻摇头,说道:“不行,阳气激发得还不够,再换一次水,加三两细辛,五钱附子。”

少女转身去拿,不久回来禀报:“姥姥,细辛不够了,上次大爷爷要炼回都给他借走了。”

老妪一声:“这老不死的,为了讨好新教主,就知道拿我的灵药枉作好人!算了,那就加半斤吴茱萸代替吧。”

少女拿了药材加进水缸里,又浸泡了半个时辰。

老妪朝着水中浑身泛红的许仙瞄了一眼,面露喜s不多了,换小个小些的水瓮,加三十六斤山后的外加黄柏三钱,石膏二两,浸泡三天三夜,吊出他的元阳。然后慢慢服用。”

许仙正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被扔进一只很小的缸里当头泼下,他一下子就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但觉浑身冰冷,牙齿“咯咯”直抖时变得雪白。他想要挣扎着逃命,可是却无法动弹分毫,想要放声哀求,可是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这下子真的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

正当被唤作“小倩”的少女拿了黄柏准备投入缸中的时候,忽听远处传来一个脆如黄鹂的声音;“且慢,这人死不得!”

老妪转头望去,只见花摇影动之后,现出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姑娘,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一付面孔明艳不可方物,于是有些惊奇地问道:“小姑娘,你是谁?怎么闯入我的洞府来了?”

小姑娘明眸一闪答道:“启秉姥姥,我是教主座下关门弟子,奉令来提此人的。教主说了,事关本教兴亡,此人死不得,着我前来押往总坛。”说着取出块大红的令牌晃了晃。

老妪倏地掀开面纱,露出一张枯如树皮般的脸,双目放出咄咄瞪着面前的小女孩,语气冰冷地道:“教主上任不足三月,就来管我的好事?他怎知道我得了这个后生?难道有未卜先知的法力?”

小姑娘微微一笑:“教主意y治重整本教,此时正是万众归心的时候,希望姥姥成全。”

许仙一直背对着众人,无法看清来人的面目,只觉得这人说话的声音似乎有几分熟悉。

老妪怒道:“既然如此,他就该尊重属下,怎能从我乔三娘口中夺食?要知道,他若敬我一分,我当敬他一丈!现在他敢欺上门来,还教我如何听令?”

小姑娘不慌不忙地道:“姥姥误会了,实在是这个后生非比寻常,连教主也要小心行事呐。”

老妪眼睛一瞪:“有何不寻常之处?无非元阳纯净一些,更有滋补之功。我看教主就看中这点了吧?”

小姑娘摇头道:“您老有所不知,这个后生姓许,是许逊许真君的嫡孙。许真君飞仙之时留下一些仙家宝物,却不知藏在何处,需要着落在这人身上,所以教主才这么上心。”

老妪回头看了面sè惨白的许仙一眼,舌头舔了舔上唇,叹道:“我说怎么资质这样好,原来是名家之后!真是可惜了,这可是多年难见的美味啊。小倩,将他提出来,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看样子是吃不成了。”说完转头望向小姑娘,“教主刚刚上任,我连他都没见过几面,更别说见过他的弟子了。你虽有本教的令牌,却不能证明就是教主的弟子,自然不能提走此人。”

小姑娘一咬银牙,缓缓取出一只竹笛,说道:“这便是教主的信物。临来之时,教主还教了我一首曲子,说是你若不信,便让我吹上一曲,你便明白了。”说着将竹笛凑近嘴边,呜呜噎噎吹奏起来。

刚刚吹了一小段,就见老妪面sè大变,小倩更是浑身乱摇,仿佛风吹荷叶一般。许仙心里也是狂震不止:“这是祖父的宝笛!这是我在西湖边吹过的曲子!祖父临去时传下保命三曲,这人怎会吹奏他老人家的曲子?”

老妪双手乱摇:这是什么邪魔鬼调?吹得我浑身难受!别吹了!小倩,把那小子给她,让她快走!”

小倩刚刚给许仙穿好衣服,就已经萎顿在地,动也动弹不了。

小姑娘自己走上前来,将许仙轻若无物地提在手里,说了声“谢姥姥成全”,然后转身就走。

老妪尚在以手扶胸,感到气闷不已,自言自语道:“邪门,教主怎会这样的魔曲?好难受!听得我牙齿都要酸倒了!”

小姑娘不紧不慢地走了数十丈,刚刚转过山脚,骤然加速狂奔不止,一口气跑了二三十里,直到出了山林来到一个村庄附近,这才双脚一软,一声吐了口鲜血,溅得一袭白衣斑斑点点。

许仙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到这时,他才看见女孩的面目,然而令他万分惊讶的是,女孩眉目之间竟然像极了白素贞,那乌黑的秀发,那姣好的面孔,就算一胞也未必如此相像。只是眼前此人比白素贞多了一丝成熟,多了几分温柔,甚至连声音也要甜美一些。

小姑娘坐在地上休息了片刻,等到喘息稍停,伸出柔夷在许仙背上拿捏了两下,柔声说道:“许公子,前面就有人烟了明,姥姥不会再追过来。你已经安全了。”

许仙惊异地望着她,心道:“你不是拿我去见教主的嘛?难道要放了我?”他张口想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却无法发出声音,试着抬抬手足,手足却可以动了。

小姑娘笑着解释道:“姥姥的手法比较奇特,哑门穴最是难解。不过请放心,过得半个时辰,一切就全好了。公子总算逃过一劫,却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许仙见对方真个要放了自己,不禁心中一松,试着想想该往哪里去,又觉得眼前一阵迷惘。白家是绝对不能回去了,他甚至连本地都不敢再呆,只想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远离这个恐怖妖邪的地方。

小姑娘独自一个人笑道:“公子家学渊源,资质极佳,该当努力求道修仙大仙正在金华大开山门广招弟子,公子可以拜在他的门下,就不怕姥姥搜寻了。”说着从从囊中取出一锭银子,约摸十余两,递在许仙手中,“这是拜山礼金,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许仙手捧银子激动不已。自从家人升天之后,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好心人,尤其是一个面目较好风姿绰约的女子,竟然会这样的关心自己,而且明白自己的心事,他真是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以为面前之人定然是仙女下凡,说不定是祖父派来救自己脱离苦难的。

小姑娘看他眼圈有些红润,笑道:“公子莫要谢我,我想求您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

许仙刚刚被人家救出魔窟,心中自然感激万分,这时候别说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也答应了。

小姑娘见他点头,当下红唇微张说道:“我想暂借宝笛一用,留待ri后归还。”说着摸了摸插在腰间的竹笛,赞道:“令祖留下的竹笛实在是件宝物,对于公子来说只能保暖御寒,对我却有救命之功。我有三灾九难,六六三十六劫,如今刚刚过了一半。只待再过三五次劫难,便将宝笛还给公子,还请公子助我。”

许仙心道:“我说前些ri子怎么找都找不到竹笛,没曾想被她得去了,却不知在何处捡到的?不过,若不是她今ri主动现身吹奏,只怕我永远也见不到宝笛了。如此看来,这女孩真的是好人哪!”想到这里,他用力点头,目光诚挚地望着对方,意思是说你要是有用尽管拿去。

小姑娘抬头看看天见天sè渐明升,于是敛衽作别,叮嘱道:“公子保重,后会有期。”

许仙睁大了眼睛望着她,心中想说:“请教姑娘芳名,为何生得跟白素贞那么相像?难道是姊妹不成?”

小姑娘似乎能够猜出他的心意,狡黠地一笑,脚步轻盈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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