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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城门口新老官员之间的争锋，非要较量出个结果不可。</p>
但因为马中锡提到了天意，张周提到了祈雨，事情就暂时告一段落，也因为马仪跟着张周入城，等于说马仪并没有私逃，马中锡也觉得张周不肯交人，大可跟朝廷检举张周包庇罪犯就行，也没必要一定要跟张周死磕。</p>
人家官比他大，人就是要不来，还能怎样？</p>
总不能派人上门去抢吧？</p>
马仪本身就是总兵官，在城内地位不低，真要动起粗来，还不定谁吃亏，闹出个军队哗变也不是不可能。</p>
军民一行进城。</p>
张周也活脱了，进城不骑马、不坐轿、不乘马车，改步行不说，还一路上跟围观的百姓握手。</p>
“诸位父老乡亲，我乃是新任的宣大总制，周边的事务全归我管，你们有什么不平事，可以找我，我为你们申冤。后天我在城门口设祭坛祈雨，诸位都来见证一下啊！”</p>
张周似乎生怕这一路上的百姓听不清楚，不断重复不说。</p>
还拿出个简单的纸筒所造的“扩音器”，大声对着沿途的百姓说。</p>
不但他自己说，还让带来的贴身扈从，锦衣卫千户孙上器等人一起去说，刚来就玩了个广而告之的一套。</p>
马中锡这才知道，谁才是煽动百姓情绪的行家。</p>
也见识到什么才叫充分调度舆论的力量。</p>
“马中丞，您看后天的雨……能降下来吗？”</p>
马中锡身边的属官看到这一幕，甚至都开始产生怀疑人生了。</p>
新来的张周名气那么大，他说后天要祈雨，如果没把握的话，他能这么笃定跟满城的百姓去说？但如果雨真被张周祈下来了，那岂不是说天意站在张周那边？</p>
马中锡立在城门口都没打算跟着一起进去，闻言侧目瞪了那属官一眼。</p>
属官垂头丧气不敢再吱声。</p>
旁边有军将道：“却不知这位张制台，比之先前的刘侍郎又如何，听说用兵如神啊。”</p>
马中锡这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张周在大明边军将士心中地位是很崇高的。</p>
之前宣府内来的“大人物”，是两年前弘治十年以户部左侍郎兼前来宣府治理军饷的刘大夏，而当时刘大夏在宣府就留下了不错的官声，但刘大夏来宣府毕竟不是为打仗的，现在朝廷派个宣大总制来，军队上下似乎都想跟着张周大干一场。</p>
将士们眼神中的期待，是让马中锡看着就头疼上火的。</p>
毕竟从成化二十一年余子俊之后，朝廷已有十几年未曾设宣大总制，更别说是以宣大总制筹备出兵剿套了。</p>
……</p>
……</p>
“张先生，您真厉害，那马中丞咄咄逼人的样子，还以为今日不好收场，连城都进不来呢。”</p>
张周入城后，先入住于驿馆。</p>
张仑跟在张周身后，好像个跟屁虫一样，对张周还很崇拜。</p>
城内没有总督府，回头张周会住进巡抚衙门内，现在张周跟马中锡闹得很不愉快，但并不影响张周派人去让马中锡腾院子。</p>
张周白这小子一眼道：“总制跟巡抚不合，以后还要在一个屋檐下治事，你当是什么好事呢？安顿好了吗？”</p>
“没……他们说总兵府没地方给我住。”</p>
张仑很委屈。</p>
他是被拉来跟张周学习的，身上并无武职在身，自然总兵府那边就没法给安排。</p>
张周道：“那就去楼下找个房间住着，以后鞍前马后给我跑腿，不会太为难你吧？”</p>
“不会。”张仑挠挠头，“祖父就是让我来干这个的。”</p>
“知道就好。祈雨的台子交给你去搭建，带几个人，顺带造造势，你也可以跟他们说，你是英国公家的公子嘛。”</p>
“那……那就不必了。”</p>
张仑心想。</p>
你脸大，不怕丢，我脸小还是悠着点。</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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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中锡心中不忿。</p>
回去后也不客气，当即便写了参劾张周的奏疏，以快马传往京师，有一种要跟张周死磕到底的劲头。</p>
宣府到京师，快马不用一天一夜，便已送达。</p>
第二天上午，奏疏便已摆在朱祐樘在乾清宫的案头上。</p>
“呵呵。”</p>
朱祐樘看完马中锡的上奏，一点也不怒，反而笑得很开心。</p>
“阁部看过了吗？”朱祐樘问道。</p>
“未曾关白于阁部。”戴义回了一句。</p>
这种边关上报，一般都是先通知到皇帝这边，由皇帝亲自处置，往往都不需要内阁来拟意见，若真需要内阁拟定，皇帝会再让人送去内阁的。</p>
朱祐樘笑道：“朕其实也想知道那些朝臣看到这份东西时的反应，秉宽做事可真是出人意表。”</p>
戴义有些踟躇道：“张先生收留马仪，似乎并不太妥，容易落人口实。”</p>
“那有什么？”朱祐樘道，“马仪的罪，只有三法司才能定，再说西北问事都乃是巡察御史的责任，几时轮到巡抚为军将定罪？岂不是为边地埋下了将帅不和的引子？”</p>
“是。”</p>
戴义这才知道，皇帝虽然先前把查案的权限给了马中锡，但并不支持马中锡查办前总兵官的做法。</p>
一个是文官之首，一个是武将之首。</p>
你文官查办武将，谁知道有没有权力争夺所产生的公报私仇，或是因私废公的嫌疑？</p>
朱祐樘一脸严肃道：“秉宽是在回护马仪吗？他不过是在维持西北军中的公道！若是军中将领随时都能被巡抚查办，那西北将士岂不是人人自危？就算马仪真的有什么罪过，只要不涉及到军中安稳，还是可以宽宥的。”</p>
戴义等太监听了之后心中苦笑。</p>
这是皇帝想回护西北军将的利益吗？</p>
要不是张周把马仪给收留，估计皇帝也不会坐视西北军将的贪腐，这还不如说……只要是秉宽他需要的，就是朕能接受的。</p>
“这场雨应该能下下来吧？”朱祐樘突然问了个让戴义等人回答不出来的问题。</p>
戴义问道：“陛下，您要是问祈雨的话，张先生早就说过，他没此等能耐。”</p>
“他说没有就没有？或许是他不想居功呢？”朱祐樘问话的时候，自然跟几个太监都一齐想到了先前君臣一起去祭天祷雨，人前装样子的过往。</p>
那次朱祐樘自己可是把脸给挣足了。</p>
萧敬一脸确定道：“张先生说要祈雨的话，应该不是虚言，或许张先生知道那天宣府会下雨呢？毕竟张先生也说过，只有最近要发生的事，他还要在当场，才能确定。”</p>
“也不尽然。”朱祐樘继续笑着，“建昌卫那么远的地方，要发生地动，还不是被他直接言中？说起来，此番他走的时候，都没让他多给卜几卦，说来很可惜。”</p>
萧敬还要说什么，被戴义瞪一眼，把萧敬的嘴给堵上。</p>
戴义自己道：“那陛下，是否要下旨过去，让张先生给算算？”</p>
“不用了，若有大事的话，相信秉宽定会提前告知于朕的，他若不说，那就说明没有，或者是都不太紧要，那就不必每次都让他去洞悉天机。”</p>
朱祐樘显得很理解张周。</p>
大概也是想“细水长流”。</p>
如果没事就让张周窥探天机，张周遭天罚早早嗝屁，那当皇帝的以后再想找人问天机，可就没门路了。</p>
留着张周，以后遇大事再问问。</p>
既不麻烦张周，皇帝又会觉得自己很仁义，不会什么事都去麻烦秉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