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日上竿头,这海城最繁华的井字街早该是热闹起来了,可通观纵横街道,却不见一个行人,倒有一帮官差衙役守着,把一干看热闹的都堵在外面,街上的铺子都紧闭着窗门,不时探出个脑袋张望,却都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
“嗒嗒嗒,嗒嗒嗒……”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约莫有数十游骑,俱着藏青猎衣,一片肃杀之气,这是河清帮中一支精英——“鲸涛三十骑”。这三十骑人数不多,可个个是成名在外的高手,论地位、武艺虽在四护法之下,可单论凶名,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为首一人,却不是鲸涛三十骑中人。这人胯下白马无一丝杂色,着一身银色狐裘大氅,颜如冠玉、风度翩翩,当是让少女倾心、闺阁怀春的好皮相。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晚最后才现身于河清帮中的吕姓公子,只是不知他现在形色匆匆、所为何事。
一众人等,见了州府官兵也不下马,只管当他们不存在似的看都不看、扬鞭而来,狂奔进了井字街。而对于这一帮趾高气昂的河清帮众,官兵们不仅不拦,反倒一个个地低眉顺眼,扭头将看热闹的平民百姓往后驱赶。
一老书生躲避不及,慌忙间踩了身后一瘦子的脚。
“你他娘的没长眼啊!”
“兄台,多有得罪、多有得罪。”书生也不敢计较瘦子的粗鄙之语,连声道歉,待瘦子有些消气了,才攀谈道:“这位兄台,您可知这些是何人?怎么连官府之人都要如此礼遇?”
闻言,那瘦子瞥了书生一眼,却没有立刻理会,小一会儿,才斜着眼睛打量着书生:“你这老头儿不是本地人吧?”
书生尴尬地赔笑,道:“兄台真是好眼力。在下是漳河武邑人,秋闱落了榜,正准备乘船返乡……”
“哼,你这样的,老子见得多了。”瘦子一副京城脚下地头蛇的架子,说道:“你问那些人?哼哼,他们就是海城的三大盐帮之首,河清帮的人。”
“河清帮?就是城南码头上那些管事的?”书生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思议:“他们无官无衔,为何能令官府之人这般……”
“嗨!你连这都不知?人家河清帮新任的韩帮主,可是京城大官的亲戚!”瘦子故作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压低了嗓音,道:“老儿你也莫胡乱打听了,这几日海城湾里可是出了大事了,不光这河清帮换了当家,连名列三大盐帮的另外两家,蛟目帮、黑鲨会,两日之内竟全都臣服了,你可知道死了多少人?”
“竟有这种事……这可是在城里啊!”书生大吃一惊。
“城里怎么了?昨个儿夜里,我还不小心瞧见黑鲨会的人在城东胡同里洗地呢!”
“洗地?”
“你这老儿怎么什么都不懂,就是清洗……”瘦子左右张望一番,才道:“血迹呗。”
“啊?!”书生大惊之下,连忙捂住嘴巴又学着瘦子说话的样子,悄声问道:“可是官兵插手了?”
“这、这我怎么知道!不过,若是比靠山,蛟目帮、黑鲨按理说也不简单啊,怎么说输就输了呢……”瘦子拧着眉头摇了摇头,目光往井字街深处探去,剩下半句却没说出口去:那白袍的年轻人是什么人?居然连“涛鲸三十骑”都倾巢出动……难道,这几天的事,跟这毛才刚长全的年轻人有关?
误打误撞,这海城的地头蛇竟蒙对了大半。河清帮的韩都韩二当家不但谋划了夺位一事,更是要一举吞并河清城的盐帮,垄断大运河一端的河运生意,那可不是韩家单单茶叶布匹的买卖可以相提并论的。
这位吕公子,就是焦四平口中神秘的大内高手、九千岁的干儿子。单单是请他来,韩都就花费了韩家好几年的进账,尽管如此,韩都这笔买卖也绝对赚大发了,吕公子一人之力尚且不论,光借来那九千岁的“势”,就可以完全无视蛟目帮、黑鲨会背后的利益关系,就算有看不清形势的,也能用武力的手段一一铲平。
原本,韩都一切都计划得完美无缺,可是偏偏在那最轻视的一环,解决三当家焦四平的时候,遇到了最大的变数——程彻。单凭一身本事就打败河清帮最顶尖的高手,甚至令已经突破后天之境的吕公子不战而屈,程彻这个煞星的来意,韩都始终琢磨不透,却又不敢再试探,只好在吕公子身边旁交侧击,却生生被斥退了数次。
那吕公子,年纪轻轻就突破后天,眼界之高,根本看不上韩都供奉的金银美女俗物,本来海城一行就不情不愿、满腹牢骚,是一位难伺候的主儿。谁知遇到了程彻这后天一重大成之人,立刻来了兴趣:若将此人拉拢入干爹的麾下,那岂不是大功一件,比襄助河清帮这俗事可强多了;而且,此人如此年轻就拥有此等实力,很可能练了世间难得的炼体功法,或者身具增加修炼速度的天材地宝,无论是哪一种,都是炼体之人万万不能错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