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琨并不是要逃跑,他是要转进到关中去而已,虽然路程遥远危险,却早已经下定决心。
自从拓跋鲜卑帮助并州刺史刘琨夺回晋阳之后,却发生了鸠占鹊巢的事情,这些拓跋鲜卑先是赖到晋阳城不肯走,导致刘琨不得不率军移居到了阳曲,紧接着拓跋鲜卑爆发内乱,晋阳的索虏纷纷北撤,并且在临走之前在晋阳城大肆掳掠。
如此一来,晋阳城回到刘琨手中的时候,就已经是如此破败不堪。
自从刘预率军夺取幽州之后,中山郡刘演的处境是越来越艰难,且不说境内的世家大族纷纷开始暗中联络青州汉国,就连那些边境上的编户小民也都是想尽办法逃奔青州汉国。
自知处境难以为继的晋冀州刺史刘演,最终不得不在部下的一再要求下,以中山、常山两郡上表投降了青州汉国。
刘琨知道自己侄子的处境,要是他不肯上表归附青州汉国的话,刘演的手下部众极有可能发生叛乱,自行投奔青州汉国了。
与此同时,青州汉国主刘预又一次派使者来招降刘琨。
刘琨的手下部将僚属中的大部分人也都是心动了,毕竟如今拓跋鲜卑内乱,并州的这些晋室残余几乎失去了任何的外援,就凭他们这些残兵败将几乎不可能抵挡南北两侧的同时夹击。
最好的办法就是投靠青州汉国,这样既能保证自己的身家性命,相对于投降匈奴汉国来说,又能保证自己的声望令名。
毕竟,青州贼的名声可比匈奴人好多了。
在知道了手下部众的想法后,刘琨却依旧不愿意投降青州汉国。
他已经决定带领最心腹的千余部众,北走云中古道,绕道河西,然后抵达关中长安,继续为晋室效忠。
至于那些想投奔青州汉国的部下,刘琨也没有丝毫的劝阻,任凭他们屯驻阳曲联络青州汉国去了。
“姨丈,人马都已经备齐了,可以出发了!”
过了没一会儿,妻甥卢谌向刘琨回报到。
刘琨点了点头,最后再忘了一眼残破的晋阳城墙之后,才拨马转身向着北方而去。
这一支千余人的兵马在初冬的风雪中,向着北方艰难的前行着,虽然沿途没有遭遇袭扰和拦阻,但是依旧行进的很慢。
一直到了数日之后,他们才刚刚从娄烦出塞,到达了马邑。
这就意味着,刘琨一行人已经路过了铁弗匈奴活动的外围。
再往前走,就是要穿过拓跋鲜卑的地盘。
刘琨对于拓跋鲜卑的内部非常熟悉,自觉借道绕行河西,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他们刚刚走出马邑不久,却遭到了许多闻讯而来的拓跋鲜卑的围堵。
面对这些拓跋索虏,刘琨非常有底气的说道。
“我乃并州刺史刘琨,尔等难道不识嘛?”
几个索虏小帅相互看了一眼后,却是没有人答话。
他们自然都认识并州刺史刘琨,并且都知道这是前任单于拓跋猗卢的结义兄弟。
对于这种贵人,他们这些人应该是乖乖听令,给闪开道路的。
但是,如今拓跋鲜卑却是早就换了天了。
见到这些索虏面色稍动之后,刘琨知道这些人不敢用强阻拦自己。
随后,刘琨向后挥手,想要率领部众继续前行。
这时候,忽然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传来,所有人循声望去,之间从东北方向约有千余骑兵呼啸而来。
刘琨远远的望见旗号,发现竟然是拓跋鲜卑的单于旗号。
“拓跋普根来了?”
刘琨心中微微惊讶。
他知道如今拓跋鲜卑的单于是拓跋普根,但是因为内部有人不服其统领,拓跋普根应该在更远的地方才对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几乎就是片刻的功夫,在打着单于旗号的护卫簇拥下,拓跋普根就是来到了跟前。
“叔父远道而来,可让小侄等苦了!”
拓跋普根人到话至,似乎是早就猜到了刘琨会从此经过。
面对异常热络的拓跋普根,刘琨立刻感到了一丝早有预谋的味道。
“叔父,这是要去哪里啊?”
“吾打算从单于这里借道,前去朝觐天子。”刘琨淡淡的说道。
“原来如此,小侄也打算派人去朝见天子,这样的话,正好可以与叔父同行!”
刘琨听罢微微一愣,他听到一些传闻,说是拓跋普根是凭借青州汉国的帮忙,才最终击杀拓跋六修,从而获得东南诸部拥戴的。
但是没有想到,拓跋普根竟然也想着去朝见天子。
刘琨猜想,多半是拓跋普根想在青州汉国和晋室之间玩两面派,如今要从天子那里获得正式的封号。
在拓跋普根的盛情相邀之下,刘琨率领部众进入到了拓跋普根的营中,打算两日之后再一起前进。
刘琨一行人在索虏营中每天住在暖帐中,不仅有好吃好喝,竟然还有胡姬乐舞,几乎让他忘掉了自己是流离之人。
一连过了三四天,刘琨却是没有得到拓跋普根丝毫要成行的动静。
刘琨不禁心中大急,要是再等下去,到了隆冬时节,这塞上的风雪可就要厚重的无法通行了。
他一再询问之下,拓跋普根却是告诉他。
“叔父稍安勿躁,天子知道叔父的忠义,已经派了使者前来。”
“使者?长安至此绕行近千里,使者如何这么快来此地?”
在长安和马邑之间,可是隔着铁弗匈奴、羌胡占据的河南地,不从河西绕行个近千里的路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到此的。
面对刘琨的惊讶,拓跋普根的脸上也充满了惊讶。
“长安?什么长安?”
“啊,天子在长安践祚,不在长安,那还能在哪里?”刘琨见状立刻说道,但是他旋即看到了拓跋普跟脸上的狡猾一笑。
刘琨不由的心中顿时了然,他大怒起身。
“竖子敢尔!”
他已经明白了,拓跋普根口中的‘天子’和自己所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叔父,为何如此急躁?”拓跋普根说道。
这时候,帐内已经涌进了七八个索虏武士,都气势汹汹的盯着刘琨。
拓跋普根看到了刘琨脸上的绝望,他不慌不忙的说道。
“叔父不必如此动怒,天子早已经嘱咐过我,让我留意叔父的行踪,害怕叔父为愚忠所困,再做出那往关中赴死的行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