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宽冲进雨里,任大雨把他全身淋湿。他一口气跑到山上,倒在满是泥泞的地上。脸上挂满的,不知是雨还是泪,他已经分不清了。只是张大嘴巴,但没有哭的声音从嘴巴里传出来。脸上的表情,却是痛苦的哭。下巴,在不停的颤抖。最后他把脸埋进泥泞里,让自己大张的嘴巴去啃稀泥。左手握紧拳头,高举着一下一下狠狠地捶打着泥地。仿佛让他受如此羞辱的是这块土地一样。
突然,他一下坐起身,从腰间抽出笛子,丢在地上。在泥泞地上抓起一块石头,照着笛子狠狠地砸下去。
一下一下,又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
仿佛他砸的不是笛子,而是羞辱他的人,韩坤。
笛子伴着他成长,这些年给他带来了很多快乐,让他赢得了美人的芳心。但现在,笛子却给他带来了羞耻,他痛恨地举起石头,把他心爱的笛子给毁了。
世上很多人又何尝不像这笛子一样,帮助别人很多很多,突然有一天为一点小事而让他帮助过的那些人不高兴,而遭到他帮助过的那些人毁灭性的打击。人亦这样,笛子又岂能逃得脱。
笛子碎成了渣,他的手被碎了的笛子割伤,流出了鲜红的血。可他却感觉不到受伤的手有任何痛楚。他心灵的痛苦,早叫他身体的痛苦麻木了。
他抬头望着天,任雨水打在他的脸上。雨水冰凉冰凉,但他的心更凉,更痛。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的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家的。他跌跌撞撞走回家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他看见母亲坐在油灯下发呆,破桌子上放着母亲收拾的行李。一共两包。
他想叫一声娘,但怎么也张不开口。他低下自己的头,觉得愧对他的娘。
母亲看见他回来,脸上满是关怀、疼爱的表情。以前要是这样,母亲一定会迎过来抓住他的手,问长问短。但现在,仅仅用这样的表情看他。
他慢慢的走过去,走到母亲身边。突然“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泪,簌簌的直落。嘴里,却说不出话来。
牛宽的母亲伸手扶着他,想说点什么,却也没有说出来。
最后,他们俩母子拥抱在了一起。
这样的拥抱,痛哭,是必不可少的。
那天晚上,他们母子坐在茅屋里,谁也没有说话,直到东方的天空出现鱼肚白,牛宽第一次看见了白昼是怎样到来的。天一亮,他们母子就出发,离开了韩家沟。
走的时候,牛宽没有回头。他的母亲也没有回头。他扶着他的母亲向前走,一直走。
老人不再捶打自己,卷曲着身体,看着山下远处的大院。
宅院依旧,里面的人呢?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