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巍见王壮飞一脸感慨地看着自己，有点疑惑地揉了揉脸，不明白王壮飞一觉起来，这气质怎么多了几分传说中诗人的忧郁。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一把抱住王壮飞的肩膀，激动地道：

“哥们，大喜事，你要发了……呸呸，我先不说，你猜猜是什么好事。”

王壮飞一阵茫然，随即反应过来，用力扯住张巍的胳膊，道：

“是不是厂里要派我去东瀛了？”

90年代初，随着改开的逐渐深入，国内开始意识到多领域跟世界先进水平存在巨大差距，

为了弥补这一差距，上面做了很多尝试，其中就包括从全国十三个行业选拔三十二个年轻的技术骨干，以取经的姿态去东瀛进行学习交流，以期在机械制造、压力容器、纺织、玩具（模具）等领域赶上时代潮流。

而刚在去年拿下“新长征突击手”荣誉的王壮飞则有幸被选中，以牟州钢铁厂下属机械厂骨干技术人员的身份被送去东瀛进行了为期三年的学习。

这也是王壮飞人生的重大转折。

“这你怎么知道的？”张巍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满脸狐疑，

他盯着王壮飞略略有点心虚地脸看了一阵，突然恍然大悟：

“好啊，你还说你是贫农出身，原来你小子也有背景，不然怎么选中的你，快快如实招来。”

王壮飞哭笑不得，但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跟张巍解释这件事，只好随口道：

“去个东瀛，又不是上天，看把你激动成什么样了。”

张巍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缓缓蹲在地上，一边给自己点上一颗烟一边摇头叹息道：

“哥们我是羡慕你啊，你也知道咱厂现在日子不好过，

你去了东瀛，回来就是归国专家，苟富贵莫相忘啊。”

王壮飞和张巍都是外地人，中专毕业之后被分进牟钢下属的机械厂中从事机械加工制造工作。

牟钢不止有钢铁产业，还有自己的学校、医院、消防队、百货大楼等等，数个家属区和几座单身楼共同构建成一个稳定而封闭的小镇，虽然日子清苦，但也还算快乐。

但今年年初以来，在改革大潮的冲击之下，机械厂在市场竞争中的优势已经被逐渐蚕食，只能依靠给牟钢其他生产区做一些零件维持工人工资。

在未来牟钢内部所有的机械产品都进行公开招标之后，机械厂的生机将被彻底断绝，

大量的工人在钢铁产业如日中天的情况下被迫下岗分流，成为时代的眼泪。

这一切发生的如雪崩般迅速，前世王壮飞学成归国时，显赫一时的机械厂已经土崩瓦解，送他去东瀛学习的厂长也因为在经营中兵行险招而锒铛入狱。

机械厂的失败让牟钢彻底放弃了在机加工领域的投资，主修机械的王壮飞回国后毫无用武之地，被安排到了宣传科长的位置，一呆就是二十五年。

不是梦啊，老子是真的重生了！

看着面前年轻而迷茫的张巍，王壮飞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1992年，后世熟知的一切还没有冒出萌芽。

房价还不是吃人的老虎，股市还不是无底的深洞，不爱钱的乡村教师现在也在为自己的生计苦苦奔波。

一切的行业都在迷茫中野蛮生长，小心翼翼的摸着石头过河，又装着胆气迈开奋进的脚步。

当了二十五年的宣传科长，是人都会觉得乏味，

既然老天给了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回，我要走出一条别的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