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儒男子忍不住发问，夫子眼神微妙，却刻意大笑道：“初唐明皇上达天听，下窥八极，纵然风吹草动也逃不过明皇的一缕念头，何况画中之人生出异心来，且这画中明皇平日并干涉人间之事，每日只是深夜从画中走出，见万物，见初唐盛世。”

夫子如此说道，却见若儒男子面色微微闪烁，他并不解释，只是那眸光若有所指。

“终究是画中精怪，纵然对明皇临摹，只是空有其神罢了，就算生出二心，无非将画卷撕碎。”

若儒男子眉头微微蹙起，径直朝着这青瓦小楼走去。

楼中规格并非宽旷，皆木质桌凳，前列一赤红长柜，隐有一道身影盘坐，初唐之人大都黑发黑眸，传闻至遥远古代的初唐先民便是这等模样，但长柜之上的身影却极为不凡，双眸微微闭起，却紫发竖起，周身有异样气息，若儒男子暗中凝视，双眸竟如直视烈日一般，散发阵阵刺疼感。

“白鹿洞一儒年前离初唐，而今归来，已得长生之道。”

若儒男子微微稽首，已算是行李，初唐明皇重礼，读书人大都有诸多特权，虽无实质钱财，但地位不凡。

面前紫发男子呼吸平稳，却依旧双眸微闭，浑然无苏醒之意。

若儒男子目光下移，微微动容。

似真是画中精灵，这紫发男子身下竟犹如一团烟雾，虚无缥缈，仔细看去，这红柜之上竟平开一幅画卷，而这紫发男子正是从画中飞出，此时并无真正形体。

“年之约已到，长生之道已有了眉目。”

若儒男子语气沉重几分，这并非明皇，身为初唐真儒，他自然无需行大礼。

看似寻常音节，却已有惊雷之意，那若云雾般升腾的紫发男子无身形一颤，终是缓缓睁开眼眸。

无形的压力扩散而出，若江河湖海般绵延，若儒男子面容沉寂，身形不动。

“白鹿洞年前有两位大儒，离去一位，说是寻长生，还有一位，而今已是过百岁。”

紫发男子若从远古时代苏醒，他目光深远，从面前一少一老身上扫过，竟有唏嘘感叹之意。

“白鹿洞原先为初唐儒门最负盛名的圣地之一，传有《礼》与《易》两大圣人文帖，却在古时被一豺狼作妖，盗走了一本《礼》，《易》虽完好，却无人参透。”

紫发男子目光开合，眼眸之中若倒映出初唐夜空之上的星辰，他感慨万分，目光之中却流露出些许敬畏。

“年一过，白鹿洞大儒如约归来，正是圣人文帖所说的‘言必行，行必果’，这理当在初唐疆域之内诵念功德，以让一国效仿，以正民风。”

紫发男子目光深远，已是对面前男子赞誉有加，若儒男子微微颔首，却将头顶之上的白狐抓下。

“此狐从一高山破庙之中寻出，学生苦行年，却对长生一道毫无头绪，唯独在将要放弃归来之时，见到此狐，故始有所明。”

三尾白狐瑟瑟发抖，似被紫发明皇的威压所震慑，尤是这男子为当世初唐之王，紫发紫眸，为上古星辰相，与其三百年之中所见到的任何一人都不截然不同。

“呈上来，我虽未明皇一画像，却为明皇分身之一，与之心意相通，我眼中所见，便是明皇眼中所见。”

这一刻，长柜之上那紫色男子若有激动，却如闪电般稍纵即逝，他示意若儒男子将白狐呈上，后者步伐缓慢，一步步走近。

待与这紫发男子步之遥，若儒男子却面露异色。

“传闻明皇画像早已画了百年，为何这画卷之上笔墨未干”

他虽在低语，却已停下脚步，那紫发男子若有紧张之色，却依旧威严无比，话语一出，竟让若儒男子耳中阵阵嗡鸣。

“平日常有初唐鸿儒前来此处，为本皇增添笔墨，故这才有了未干墨迹。”

“不不不，我看是画中无如厕之地，明皇为图方便，这才就地解决了。”

若儒男子已与这紫发之人相近一步，他嘴角冷笑，竟是一把扯起长柜之上的画卷，却见画卷之上笔墨未干，此时被抓起，那画卷之上的男子画像竟如烟雾般飘散，与之一起动摇的，还有整片宫殿。

白狐哀鸣，那紫发男子大手一抓，旋即在身后扯破一个小口，竟是从这缺口之处离去。

“尔敢。”

若儒男子身后传来惊雷怒吼，夫子猛然扔出竹简，却始终晚了一步，那紫发男子并非画中虚妄明皇，而是一道真正的活体，此时带走白狐，已是不知去向。

四周宫殿在崩塌，若儒男子若有所思，他凝望上空的碧波锦鲤图，此时竟也如烟雾一般散去，他点头道：“原来这也是画中，从踏入此宫殿之中，或许一切都是虚假的。”

若儒男子低语，随手扯住夫子的长袍，这老者若愤怒雄狮，还要继续追赶。

“不必拦我，我已知晓这是何人布局，除却道宗之外，如此大幅画卷，能将我骗入其中，整个初唐无非人。”

夫子怒极，却见若儒男子头顶之上一白狐盘坐，四目相对，已从这山中精怪眼中看出嬉笑之意。

“方才白狐也是画，我在天一阁上尚有余力，故多作了一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