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新卷(2 / 2)

列妖图 蜕茧 0 字 2021-10-17

白衣男子脸色黯然,道:“想来是明皇所谴的儒门之人到了,新卷已到。”

“无妨。”

若儒男子脸色泰然,径直走出画卷,却见远方黑夜之上,已有一团光点缓缓坠落。

光中有一身影,须发苍白,却年轻模样,为一手捧白卷的男子。

“明皇赐卷。”

光中男子话语无多,却有异样压抑,他眸光冷漠,神若幽灵般飘至若儒男子面前,脸上浮现一丝狐疑。

“你是明皇画中人么,好像在哪里多次见过。”

若儒男子无言,却将身后木篓放下,从中取出一叠临摹的《礼》来。

字迹皆已泛黄,更有沧桑久远感,初唐儒门有圣人文帖无数,却少有这般古旧的仿制。

“白鹿洞,你是多年前离去的那位儒门子弟。”

见这木篓,白光之中的男子才有所震惊,他似回想起诸多往事,自明皇继位以来,白鹿洞广开门路,传儒门子弟三千,当时为初唐第一圣地,后有所成就之人为七十三,却因此而摔落。

光中男子眼中有异样情绪,却很快消散,他冷漠注视若儒男子,道:“明皇求长生,据说你允诺了,如今归来,难道说已有长生道。”

察觉这略似逼问的语气,若儒男子只是冷笑,他目光路落在这光中男子手掌画卷上,却微微蹙眉。

凡鸿儒作画,若画中为风景丹青,则散发瑰丽之气,若虫鱼鸟兽,则生机盎然,但这画中却有一股阴冷寒意,若万古不化的冰川,让人退避三舍。

“也罢,这并非我应关心的事情,明皇画像何在,新卷已到了。”

光中男子迈步走出,他散开画卷,其中竟是一片巍峨黑山,黑山之下为一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其中深邃晦暗,若不详不气弥漫,让若儒男子一阵不安。

身后有画帛抖动之声,明皇画像自画中走出,他目光沉寂,注视那黑山之画良久,始终未动。

这似已在预料之中,光中男子将画卷摊开,竟若乌云一般涌上云端,比黑夜更为深沉的色泽在蔓延,无形气息让大地压抑,白衣男子本无名姓,在画中一直以明皇画像而代称,他目光凛然,见这遮天蔽日之象,自然知晓这是初唐某位鸿儒出手。

“不要让我为难,只是送来新卷,若是动手请人进入,我还得回初唐求个好处。”

光中男子自信无比,他眉宇若剑,却有温和之气流转,若儒男子凝视其良久,却忽然露出了然之色。

“昔日白鹿洞有成者七十三,其衰落大都因这七十三中人或离去,或叛逃,更有甚者剃度入释家。”

光中男子身形一颤,却动了无名之火,他伸手指向那明皇画像,道:“请入画。”

一点指尖似有璀璨光华,白昼刹那若黑夜一般明亮,此时此刻,才见那云中画卷之中的黑山之象。

惨淡阴森,若有白骨直立,山川之中,似有冤魂哀嚎,唯独那一人可入的山洞散发瑰丽光辉,仿佛其中有无尽财宝,引人心驰神往。

“这是哪位鸿儒所作,这黑山我已记起,年少时初唐立国,有蜈蚣精欲化真龙,口中腹中皆有无尽人间宝藏,甚至有女色无数,王权富贵,吸引无数生灵,竟主动入它腹中。”

大风飘荡,夫子持竹简,片片竹简若能定风,夫子身形依旧,衣衫不曾荡起一下。

光中男子指尖之上若有烈日燃烧,似要将那明皇傀儡灼烧殆尽,却在这一刻光辉暗淡,他虽已光幕遮掩面容,但见到一直沉寂的夫子之时,依旧难掩震惊。

“今日送新卷而来,并无争斗意,更如白鹿洞二位大儒所说,我为昔日七十三人之一,白鹿洞定夫子之名时,余得一‘忌’字。”

出乎预料的,这光中男子竟自然吐露,若儒男子面容一变,忌子之称似更在他之前,为昔日白鹿洞最早的几位大儒之一。

“忌子之称最妙,昔洞主见你毫无忌讳,这才予你一枚‘忌’字,望你万事能有个敬畏之心,通晓圣贤礼仪,但在那多位叛离之人中,忌子最是无忌,竟剃度入沙门。”

夫子感慨,却无感情波动,若论及年岁,这光中之人甚至要比他更为沧桑,但此时却面若少年,浑身散发生机与活力,这似与当初初唐三大家中所流传的一样,白鹿洞叛逃与出离之人中,大都是见到了莫大好处。

“释宗的确不凡,虽不能长生,却足见轮回与寿命的真谛,白鹿洞手捧圣贤文帖,却也解救不了生老病死与凡人贫穷。”

忌子不愿多言,他在年少之时也见过夫子,白鹿洞内七十三人赫然有他一席之地,再算上身边那敢于直谏明皇的男子,绕是他在释宗多年苦行也未必有必胜把握。

“初唐之中三大家最是矫情,惯掩盖真名真姓,若是儒门大都以夫子互称,若是释宗各个都是罗汉菩萨,在道宗则是各种真人地仙,皆是虚伪至极的寻常之人,我白鹿洞时为忌子,如今沙门也都称我一个‘忌’字。”

光中忌子傲然,却将目光落在那白衣画像上,他颇为玩味,见到这鸿儒所作的画中精怪,道:“明皇并未对你起杀心,只是昔日鸿儒画卷已破,已让那鸿儒的某位学生颇为不满,如今所送上的图为《蜈山》,正如那夫子所言,是一位亲身自那蜈蚣口中走出的鸿儒执笔。”

昔日初唐多有大妖,其中一些精怪神通之大,足以颠覆一国。

那蜈蚣口中曾一夜装下百万生灵,却并未全部吞食,其放出一些颇有天分之人,似在与初唐结下善缘。

“要说当初那蜈蚣精怪的确不凡,整个初唐三大家并无一人能挡,本有灭国之力,却最终放过初唐,蜿蜒离去,据说它离去的痕迹便是今日的东海。”

夫子语出惊人,却并非夸张,他看云中画像,叹息道:“那大妖已不知所踪,若是不曾被天打雷劈,应是还活着,凡人若是见了这画,呼吸便会惊恐而死,就算是修行有成的精怪,在其中也绝无生还可能。”

画中明皇沉默,他微微动身,若朝着那云中踏出一步,但有人更快一筹,在他决定之前,已将一张画卷一并扔上云端。

“新卷来晚了,我已提前作好一幅,只是不知比起《蜈山》如何。”

若儒男子是一张陌生面容,只是在明皇求长生之后,这位白鹿洞的后起之秀才有所崭露头角,忌子深藏光晕之中,却依稀有不屑之色。

若是白鹿洞鼎盛之时,那七十三人仍在,或能有位大儒能作与这《蜈山》一较高下的画卷,但时至今日,失去了圣贤文帖的儒门圣地,似已不需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