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媛媛平常是不喝酒的,但今天是她上任以来,第一次以接待方负责人的身份接待外宾,接待的还不是普通外宾,是投资商。
而韩国人中,大男子主义很盛行,见她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儿,就要灌她喝酒,她再三婉拒,但也不能一点都不喝。
王主任的酒量,其实不是特别糟糕,但是第一次主持这样的事情,她终究是有点不太习惯,喝了点酒之后,别人再叽叽喳喳地跟她谈工作,她就觉得脑子发麻,有点反应不过来。
可是这么多人,她又不好直接请示领导,就想先离开,等领导指示了机宜,再回来跟这帮人谈,这不是陈太忠不给她权力,实在是有些东西她真的不懂,不敢贸然做决定。
比如说,朴助理跟她说,我们带来的先进管理制度,怎么也值两百万美元——你别不服气,读个mba得多少钱?那只是工商管理硕士,而我们这是一套制度搬过来了,还有相应的管理人员。
不就是耶鲁大学的mppm吗?王媛媛无法示弱,只能捡着她知道的说,目前有这样的人为北崇工作——她知道牛晓睿是耶鲁大学的mppm。
那只是一个人,我们搬过来的是制度,朴助理冷笑着问她,能比吗?
跟韩国人接触的这一天里,她实在太受考验了,方方面面的信息层出不穷,冲击着她的头脑,总算是她知道陈区长的脾性,于是在对方说出她理解不了,或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话的时候,她就采取一种措施——你说你的,我说我的。
这是一种很高明的藏拙手段,双方说的话只要能略微搭得上边就行,所以年轻美貌的王主任,也能带给对方一点莫测高深的感觉,其间艰辛,只有王主任心里清楚——多亏了陈区长给了我全权决断的权力,要不我早就露馅了。
这一天下来,她应付得太累了,心里也藏了好多问题,要向陈区长咨询,比如说,她很想向韩国人表示,不算脱胶厂的话,将来纺织厂的原材料保证不了,不要怪我——但是,这个话合适不合适说呢?
她有太多的问题找不到答案,但是她相信,在头儿那里肯定找得到,所以她的眼中,冒出了希冀的神色。
“王主任,咱们再谈一谈吧,”安部长出声挽留,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女孩儿终究年轻,还是不太放得开,比较容易套话,不像那陈太忠,心里怕是已经有了盘算。
王媛媛被挽留下来了,陈太忠本是想一走了之的,但是看到她眼中的那一丝希冀,他又不好就这么离开——小王终究还是太嫩啊。
于是他走出门,给老不修打个电话,希望他能过来帮着看一下场面,林主席听得笑一笑,“正要去找你喝酒,那咱们在宾馆喝就行了,保护小王的事情,交给我了。”
接下来,大家转移到小会议室,继续白天未竟的话题,陈区长则是和林主席坐在一边,拿着冰镇啤酒畅饮,几个韩国人虽然有点不服气,但是大家已经被白酒灌得二麻二麻的了,没人再过来找麻烦——实在是喝不动了。
他俩在喝酒,其他人还在谈业务,不过就是酒后闲聊,有一句没一句的。
事实上,这个很放松的时刻,往往隐藏着尖锐的试探,聊了七八分钟后,安部长忽然醉醺醺地喊一句,“王主任,如果不跟我们合资,你确信你的产品卖得出去?”
“如果不能合作,我们的产品如何销售,不劳安部长费心,”王媛媛微笑着回答,她原本就是柔中带刚的性子,眼下有了靠山,更是不怕别人要挟了。
一边说,她一边扫一眼陈区长,犹豫一下接着自说自话,不过这次就比较强硬了,“贵方不肯算上脱胶厂,脱胶厂的产品,不一定会全部供给纺织厂……这存在原材料短缺的问题。”
真是个傻丫头,陈太忠听得暗暗摇头,他倒不是不赞成小王的说法,但是你这么明确地表示,会遭致很强烈的反击——有些话说出来,真的不如不说。
“可以签供销合同,”果不其然,安部长一句话就顶了回来,“优先供应纺织厂……再约定一些违约的惩罚,我们韩国人是讲秩序的,也相信中国政府。”
“但是,我们地方上对苎麻也有需求,”王主任缓缓摇头,很坚决地指出,“如果你们执意要将纺织厂和脱胶厂割裂开,那我们对其他有需求的企业,也要有个交待。”
林桓初开始还拎着啤酒瓶,想听一听这些人谈什么,但是听了一阵之后,扫兴地回转,“这帮货都喝得二麻二麻了,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说。”
“呵呵,”陈太忠淡淡地笑一笑,拎着瓶子灌啤酒,也不说话。
他不说话,林桓可是憋不住,等了一等之后,林主席低声发问,“就这种鸟条件,我真想不通有什么可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