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3 重镇待奴(2 / 2)

汉祚高门 衣冠正伦 8064 字 2019-07-06

而且,眼下也不是再扩充骑兵的时机。见识到羯奴中军的精锐,来日大战沈哲子在野战方面几乎已经放弃了努力。即便是有所需要,凭眼下淮南军骑兵规模也够用了。

至于这些新得的马匹,沈哲子也并不打算完全留用,只打算留下一半优选良马,另择千数送给郗鉴。毕竟今次在淮北的军事行动,如果没有徐州军鼎力配合,也难进行的如此顺利,该要投桃报李。同时也能顺便向徐州方向讨要一部分马料应急,省了淮南本身筹措苦劳。

至于剩下的一些驽马劣马,虽然不足军用,但也都是极好的畜力,在江东价格极高,索性直接售卖给江东各家,抵消一部分粮资,同时也激励一下这些人家援军之心。

说实话,沈哲子敢于如此锐进猛图,并不是因为他算无遗策又或胆大包天。而是因为有着江东强大后盾,可以支撑着他有更大的胃口,同时也能极有效率的消化掉所得战果。这样就避免了北伐过程中虚进浅胜,一触即溃的局面。

如果说整个江东是一头饥肠辘辘的凶兽,那么沈哲子就是这头凶兽最锋利的獠牙,都能快速的消化反刍,壮养自身,一点一点的抹平南北之间底蕴的差距,最终达到以南凌北,扫灭四夷!

听到沈哲子这些计划安排,杜赫才松了一口气。他是担心沈哲子年轻气盛,被眼前一时的胜利所蒙蔽,再次发起什么超出能力范围之外的图谋。

但此时听到沈哲子仍是理智深谋,条理有序,那他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虽然眼下整个淮南都在高速极限的运转,但是也并没有太严重的贪多不烂的积弊。他虽然焦虑忙碌,但也只是劳心而已,只要咬牙坚持住,局面便不会有崩盘之虞。

安抚过杜赫之后,沈哲子才又转行出来,开始与众将商谈功事犒赏的事宜。

眼下兵危尚未解除,加上沈哲子在拒绝了台中召令而自行其事之后,与台中的关系也已经疏离到了极点。所以这一次诸将积功,沈哲子也并不打算即刻就往台中汇报,但也并不能就此当作无事,以至于怠慢军心。

他这个淮南内史,属员都有定额,本身并没有权力举用封赏高位官职,所以名位上的封赏也就不必多谈。只是依照众将各自表现,在具体的职事上又做出了一些调整。

今次一战,几名宿将表现只能说是中规中矩,最醒目的还是年轻人的表现。所以宿将们的职事也都没怎么调整,仍然是毛宝镇汝南,郭诵镇颖口,韩晃策应两地,徐茂率领水军巡淮,路永守洛涧,曹纳与徐州军共驻马头戍。

原本由乔球防守的硖石城,由沈云率部接掌。沈牧回撤防守寿春外城罗城,萧元东防守城东诸葛城,庾曼之防守八公山,谢奕则守芍陂与淝水之间。余者诸将,也都各领一部,分守寿春周边各卫城并沿淮戍堡。

经过这样一番调整,围绕寿春为中心的整个防守体系更加清晰明确,如果不再有大的变故,便以这样一个布置迎接已经行上蒗荡渠将要由汝颖涡汴等水道南来的羯奴大军。

除此之外,沈牧走了狗屎运捡回的那几船财宝,沈哲子也并不吝啬,拿出一部分来分赏众将。同时又挑了一些,派人入都进献给皇帝和皇太后。既然已经把台辅们得罪了,那对丈母娘就要殷勤一些。如今台内并无独大之台辅,只要皇太后对他不遗余力的声援,台辅们看他再不顺眼,也只能忍着。

接下来,沈哲子又召见了刘迪并那个鲜卑胡人贺赖苗。这两人虽是新投,但却立功尤大,几乎近半战马都是他们引回。

所以当两人入厅时,沈哲子亲自降阶相迎,拉着刘迪手腕将之送入席中,笑语道:“刘郎今次大功殊异,实在襄助王师良多,我真不知该要怎么谢你。”

“沈侯实在过誉了,若非王师勇战破贼,安有此胜!仆等不过捐此一命,勇借风势,即便有献,也是多赖王师锐进,多赖沈侯定谋调度,实在不敢居功……”

刘迪虽立大功,但仍是保持谦恭。至于其身畔贺赖苗,则有些忍耐不住,先是嗫嚅几句,终究还是忍不住小声道:“二郎说的都对,但能将几千匹马约束蹿出,少有遗失,也不是常人能够做到……”

听到这胡人颇有邀功之意,沈哲子便忍不住笑起来。说实话,他对胡人本身并无偏见,只是仇视那些人形畜态、暴虐神州的恶徒。其实心里也明白,胡人内附年久,近俗易习,已经是根除不掉了。

强求杀绝并不是结束乱世的方法,但也绝不能绥靖养恶,需要以强硬且不乏包容的姿态,有选择的将他们吸收兼并。所以只要不是已经恶名昭著,血债累累的奴贼凶徒,麾下有胡人来投,沈哲子也是持欢迎态度。

“义士所言恰当,善爱此身此技,这是人之常情,无须讳言。”

眼见刘迪神态局促回头示意贺赖苗住口,沈哲子便笑着摆摆手制止了他,继而又望向贺赖苗笑问道:“大功自应殊赏,不知义士对此心内可有预估?”

听到这年轻的有些过分的主将居然让自己开口要价,贺赖苗眸子已是一亮,张张嘴之后才略有狐疑道:“仆本庸碌之众,不悉南土风情,斗胆请问,不知使君所言可否作准?”

“阿兄,不得无礼!沈侯乃是先帝厚爱之子婿,江东名门子弟,冠缨世传,岂是虚言妄语之辈!”

刘迪听到这话,脸色已是骤然一变,唯恐贺赖苗不知轻重蠢奴沈侯,忙不迭开口说道。

“不妨事,义士久生淮北,少知江东人物,难免有疑。不过你放心,我是言出必践,这一桩功事虽然不小,但若要兑实,倒也不必假手旁人。”

沈哲子笑吟吟回了一声,示意贺赖苗继续发言。

眼见这年轻主将态度不乏和蔼,贺赖苗才被刘迪激起的惶恐才稍有平复,过了片刻后才试探道:“仆等寒伧庸才,不敢贪妄大位,但若明功赏以论,都督之职应是可期吧?仆本无勇战之力,虚职享俸即可。但我这位少弟,却是人世难得之壮士,还望使君勿以常力用之……”

眼下南北军职杂乱,哪怕是江北诸军镇都不相同。这贺赖苗所言都督之职,在北地职权与淮南军主相等。

这个要求倒不算高,当然沈哲子是不知贺赖苗这么说已经是在原本的预期上又加了一级,但他只是笑语道:“兵长职事,我是不敢轻许,若只供奉虚职,也不足偿此功。这样吧,刘郎且先以督护职在我督营暂任。至于这位贺赖义士,我这里尚有一任待你,不知你可愿担任我镇下马政监事?你若能善养良驹,助力王师,此战之后,我保你乡侯之爵。”

听到又要让自己去养马,贺赖苗当即便有一些丧气,他在北地做的便是这事,没想到投南之后还是免不了,那这一番劳碌又是为何?

可是在听到后一句后,贺赖苗已是瞪大了眼,颤声道:“我、我……胡勇伧徒,也能封侯?”

“为何不能?我们一言为定,待到奴兵溃走,你再持此令前来见我。”

沈哲子在案上挥笔疾书,待到墨迹风干后,让人递到了贺赖苗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