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吃了上餐复又忧虑下餐的走卒行夫,成为如今京中风光无限,便是一般官员也不得不在见到这最让他们鄙夷的、只知逐利的低贱商人时,也不得不收敛着那内心中鄙夷的京城两大皇商,需要付出多少辛酸?又需要几代人的经营,几代人的攀爬?
因为跪过许多人,因为从不曾抬起过他那颗高傲的头颅。所以黄贾仁只用了三十年的时间便成了这京城两大皇商之一。缔造了这皇城乃至这大唐天下的商界奇迹。所以,此时的黄贾仁甚少再跪,甚少再低头。即便是他已经习惯了跪,习惯了低头。
……
此刻的黄贾仁正在这京中最为临近王府胡同的一处宅子中看着他那不学无术,只知撒野发泼,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京中出了名的败家子大少爷。
他知道他儿子昨日回来之后,便是极为反常。显得十分焦虑,脸上也带着许多踌躇莫名的挣扎之色。他不知为何,但他也不想去知。即便以往他这败家子大少爷每次回来之时都只是极为轻佻的对他笑了笑后,便带着不知虏来的哪家丫头转回他自己的房间。
黄贾仁看着他这一生极少陪在他身边的儿子,并不因他脸上的焦虑而有丝毫的担心,反而欣慰,反而惊喜。知子莫若父,黄贾仁当然知道他儿子黄不学那表面浪荡纨绔大少下掩饰着的精明,以及聪慧,或者可以说是奸诈。并且从黄不学很小之时,黄贾仁便知道。所以他刻意压制着黄不学的聪慧,压制着黄不学的精明,让他纨绔,让他浪荡,让他败家。
压制了整整十八年了,他也该有足够的怨怒了。
黄不学终于不再焦虑,不再挣扎,像是刚刚做完一件极为重大之事。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刚刚做完他这一生最大之事,作下了甚至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决定。
黄不学那庸肥的脸上,竟然在这入冬时节有几许汗水,面色惨白。他看着那从他回来后便一直在注视着他的老爹,竟是一笑,露出口中牙齿,稍带残忍:“老头,少爷我又要去败家了。”
黄贾仁轻笑:“败了十八年了,我可曾说过什么?”
黄不学又笑,连带着他脸上的横肉也是颤抖,像是一个神经质病人:“不一样,不能比。”并没有丝毫认真的态度,黄不学深深的看着黄贾仁,他老爹:“本少爷这次可是要败光了你的全部家当,甚至还要赔您老的性命,我的性命,乃至黄门满族的性命!”
黄贾仁神色丝毫不变,仍旧轻笑:“若你败得,尽管败去。”
终于,黄不学不再狂笑,只是看着黄贾仁时,眼中尤存疯狂,以及残忍:“你不给我的,我便自己去拿。”说罢,竟是不再理会他那老爹,呼喝了几声,带着那群平时随他在长安城中耀武扬威的一众家奴径自出了这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