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坎水道(1 / 2)

列妖图 蜕茧 0 字 2021-10-17

 风雪之后,初唐已入盛夏之末,云海高山之处常有百草丰茂,碧波涌动,一身影背负木篓前行数座高山,四下无人,不然定能看出这身影不凡,纵孤身前行千百里之遥,却身轻无比,额头之上更无一丁点汗水。

在这身影之后,若有轻微踏地之声传来,一枚枚小巧的印记在土地上浮现,并非人该有的足迹。

似是听到身后那异样的低语,这身影微微摇头,做出了噤声的手势来。

“天一阁内有百部文帖,多为圣贤所作,纵然那守阁人容得下你,那百部文帖却并无半分人情。”

若儒的男子低语,眼神罕见紧张。

天一阁位于初唐西北极地,每至六月之后,百草丰茂,阁外有珍禽异兽,来往不息。

阁上分列九层,前三曾若扎根深土,庄严肃穆。

中三层若藏云端,神异飘渺,后三层则直入云端,似与青天齐高,已非人眼所能触及。

五六月交替之日,风雪飞扬,但至第六月初的一日,积雪已在天一阁上化开,阵阵水滴之声悦耳,落入那碧波琥珀般的池塘,见翠植悠扬,随风浮动,更有湖中锦鲤探出或金或赤的嘴巴,接取那阁上飞檐落下的水珠。

阁内第二层,若有清瘦身影闪烁,片片碎屑似从阁中飞出,每一次落下,便让那池塘一片涟漪,无数锦鲤攒动,尾巴扑腾水花,直溅三四寸的绿植。

“小寒之后是大寒,五六月风雪之后,短暂温暖,而后便是天寒地冻的七八月之交。”

阁中第二层,一人端坐石凳之上,他口中喃喃低语,四下却无人,这似是常有的光景,那身影微微叹息,随手又扔出一大把面皮碎屑,引得阁外池塘一片欢腾。

“荒唐。”

这身影见众锦鲤争先恐后的夺食,不禁一阵笑骂,若说野外池塘的杂鱼如此也就罢了,但天一阁是何处,百部圣贤文帖藏于青天之上的第九层,这阁外池塘的鲤鱼只要熬过了那七八月交替的那一日风雪,自会有化龙的机会,而今为这一堆面皮争执不休,阁中身影微微摇头,随手将腰间那一代面饼全部扔入池中。

“我午时的饭给你们了,半夜时分的夜羹也给了。”

池中哗啦啦一阵作响,那一堆面饼,眨眼已是被分食。

阁中身影苦笑,已是不再回头去望那冲着他争先点头的鱼苗。

百部圣贤文帖分列其中,莫说这常年听他念诵文帖的鱼儿,就算是那本毫无灵气的池中荷叶,也该有了动静。

这身影思索之际,已有荷叶若个人形般微微点头,一根翠绿色的木枝从湖中伸出,悄然卷在了这身影的腰间。

湖中荷叶微微一拉,已将这清瘦身影拉至它身边。

这身影端坐荷叶之上,虽是无奈,但显然这并非第一次,那原本泰然的嘴脸瞬间阴沉下来,见四周锦鲤攒动,若求食的乞丐般朝着他聚拢,几次三番神色变幻,这少年最终心软下来,黑着脸扒开胸口衣衫,从中取出一块藏好的焦黄面饼。

撕一片,扔一片。

池塘欢腾,那原本有条不紊的手势却渐渐缓慢,少年脸色微妙,他轻轻抚摸座下荷叶,那骤然激烈颤抖的枝条与叶片这才平缓下来。

水波无痕,原本欢腾的锦鲤似在这一刻沉寂,焦黄的饼皮在水面上漂浮,竟无一条鲤鱼敢去争食,少年端坐自然,怀中摸出一封文帖,屏息凝神,骤然朝着身后丢去。

那文帖遇风则大,一阵风后已如高山般大小,若有一片潮水朝着这少年打来,高山阻碍,若垂立天地之间,这潮水不曾溅湿那荷叶身影的一片衣襟。

少年已有自得之色,他将那若高山般的文帖悄然收起,竟是一卷文书,其上的几枚‘高’‘危’‘千丈’等初唐字符熠熠生辉,若星辰般璀璨,他从荷叶之上缓缓起身,若个先辈高人般露出沧桑之色,只是还未开口,那云中却有漫天河水坠落,化为一条雪白巨浪,冲着这渺小身影席卷而来。

不曾来得及惊慌,这少年已被云端坠落的天河所击中,衣衫湿透,发丝也贴在脸颊之上,只是那高人气度依旧不改,从怀中摸出一卷文帖,尚未打开,那云中不息的天河却已消失,若个镜花水月般,少年衣衫依旧干平,发丝如常,似一切不曾发生。

被如此作弄一番,荷叶之上的身影倒是不曾恼怒,看似年轻,却早已谙熟如何找回面皮,他

朝着云端露出一丝冷笑,连连道:“早已看出,早已看出。”

池塘之上,若有一团水珠凝聚,皆为这池中之水,依稀可见尾赤红锦鲤在这水珠之中游荡,而后一手持拂尘的白须道者出现,端坐水珠之内,四方皆有锦鲤游荡,见了那荷叶之上的身影,微微稽首。

这身影似与少年本就相识,周身有丝丝华彩流转,孤身置于水珠之内,一抬拂尘,扫去一只不经意游过的锦鲤。

这道人似要口诵道号,却被一张面饼拦住,焦黄饼皮毫不费力,穿透那池水所凝聚的水珠,白须老道微微张嘴,已是将那黄饼轻轻叼住。

“请你吃饭。”

少年低语,四周锦鲤游荡。

道法玄机,释宗莫测,儒生重礼。

初唐三大家任是哪一家都少不得来这天一阁一趟,一是为了观摩那七八月交替之日的锦鲤跃龙门,二自然是为了自己身后那九层高阁之内的圣贤文帖。

自幼时成为守阁人以来,孙姓少年不知接待过多少初唐三大家的名士,也不知赶出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