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六月与七月末之间的这段时间,为天一阁极为热闹的时候。
等到四周锦鲤沉寂,少年从荷叶之上缓缓起身,那清秀眉宇之间浮现一丝玩味。
东方无人至,但除却这一方位之外,天一阁四面八方若有风雷之声响起。
少年缓缓起身,若无事人般凝望那一池清水。
似每一次在七八月风雪将近之时,天一阁都将极为热闹,不管是那初唐三大家,亦或是山野修行有成的妖魔,都愿来盯着那池中锦鲤,可数日不动。
“这一次是谁,山野大妖自然能远望千万里之遥,不需亲自来这阁楼找不自在,若是寻常小妖,暗中低头待着我也不会去寻你。”
少年喃喃之时,一道无形气劲划过,自他脸颊之上飞出,一滴血珠飞溅,这气劲竟将之脸颊划破,但滑落这一滴血珠之后,少年脸颊却飞快愈合,不留痕迹。
那玩味之色渐渐阴沉,风拂荷叶,婆娑作响。
少年缓缓起身,自西方望去,一白衣身影立于天一阁。
自北望去,一破烂身影缓缓而来,手持木棍,掌托破碗。
自南望去,有车碾震动之声,沧桑破旧,若走遍了无尽山河。
只是不知方才那一气劲为何方之人出手,少年微微冷笑,却与这三方角落到来的身影呈现恰到好处的方位。
“难道那坎水道在诓我,东方并非是有人要来,是劝我快点从东方逃走?”
少年感知到三面传来的气息,皆非凡俗,只是都在恰到好处的地方止住了脚步,目光远望那一池锦鲤。
偶有几道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却并非敌意。
已至午时,少年走入天一阁内,取出几块面饼,撒入这一池碧水之中,旋即目光微变,即是只是一瞬,也已是察觉身边的几道目光有了微妙变化。
“天一阁内多有圣贤文帖,我愿意以万金求之一二卷本。”
北方身影破烂无比,身穿补丁衣物,散发恶臭气息,只是朝着天一阁微微走近几步,已让那少年眉头微蹙。
乞丐似从少年眼中看见鄙夷,一挥那破烂衣衫,顿时金光灿灿,无数财宝堆积如山,红为玛瑙,绿为翡翠,黄为琥珀,皆晶莹剔透,纯粹自然。
若在初唐集市之上,任是任何一块都得价值万金。
区区一乞丐,哪里有的了这些宝物。
少年冷笑道:“非抢即盗而来,况且天一阁自然不受这种凡俗金银玉石。”
“你不要乱说话。”
乞丐微微动怒,却想起那初唐儒所说的众生不知而不愠,一时间笑容随和,又是将手中那破碗朝着地上猛然一扣,无数金沙流淌而下,眨眼间化为一片小小的高山。
少年眼皮突突几跳,这若是三大家惯用的障眼法也就罢了,可这金沙却无比真实,在午时光辉照耀下熠熠生辉,绝非虚幻所化。
“你从哪里来的金银玉石,即使把你卖了,估计也只得值上个文钱。”
乞丐微微施礼,道:“这些年乞讨而得。”
乞丐微微一顿,见少年眼中皆是不信,便继续道:“始元中洲各地皆有大富大贵之家,或繁衍于高山福地,或立家于云海之上,若是问他们求一卷圣贤文帖自然难上加难,但求金银玉石,却乐善好施,随意拿取。”
“当真?”
少年生疑,怔怔凝望这天一阁外金山玉石。
“初唐赵氏,钱氏、孙氏、李氏我都去过,西北妖山福东海与寿南山两处也去了,还有始元中洲方外之地的两位狐仙,本是该在山洞里的,被我寻去之时却盘坐云端上,两狐对弈,非要装作个人的模样,若非十八尾扫去了清浊云层,我也得被骗过去。”
乞丐手中那破碗依旧有金沙流淌而出,显然是不曾穷尽,少年吞了口唾沫,见乞丐一身破烂,却不敢小觑,只是金沙若山,却不换上一件干净衣服,也实在奇怪。
这微妙之色被乞丐看在眼中,那破碗忽然翻起,金山骤然消失,玉石玛瑙等也化为无形,这乞丐以极低的声音道:“若是穿的干干净净,那什么也讨要不到。”
少年彻底拜服,只是以金山玉石等求文帖,从未有过成功先例,这乞丐并不纠缠,他将破碗从那池中清水中舀了一瓢,只是一口便已饮尽。
旋即坐在天一阁外的土地上,真若个初唐乞丐般轻轻敲打破碗,眼中所窥视之物却并非金财,他凝望阴沉天色,少年若有所思,这等目光他见过无数遍,自然是等风雪。
余下两道身影倒是沉寂无比,除却之前那一道无形气劲之外,再无麻烦上身,少年庆幸无比,他重新坐回那荷叶之上,眼神却猛然一亮。
自东方有一道身影慢慢走来,若儒模样,背负木篓,隔着遥远的距离,少年鼻头抽动,那一池锦鲤与他一般,皆从池中探出个鱼头,欢腾不止。
“午时已过,按照天一阁守阁人的规矩,是不是不该进食了。”
天一阁飞檐之上,一道白衣身影淡淡开口,自到来至今,他一直沉默,纵然那乞丐从破碗之中倒出一堆金山玉石,也毫无动静。
唯独此时见那少年兴奋,他周身竟隐有怨气,一道无形气劲穿过少年耳畔,朝着那东方而来的身影轰打而去。
“在木篓里。”
这无形气劲朝着东面而来之人的木篓打去,少年眼中绝望,已是来不及阻止。
东方多高山,云雾覆千里,一直等到那身影从云中传出,来至那天一阁外时,众人才看清楚这身影的面庞。
无关紧要,少年甚至直接忽略长相与容颜,他从荷叶之上飞跃而出,径直来至这若儒男子的身后。
木篓破碎,部部文帖已成碎片,毫无意外。
“你路过?”
少年狐疑无比,如此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