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上层楼(2 / 2)

列妖图 蜕茧 0 字 2021-10-17

这时,端坐在大地之上的乞丐微微开口,那破去一角的瓷碗朝着地上一扣。

初唐街巷之间的乞丐而言,这番动作便算是收工了。

若儒男子清晰听见,他已在第四层,身后锦鲤扑腾,哗啦作响,陡然一条白尾锦鲤跃上这第四层阁楼吗,扑腾作响,若儒男子将之捡起,顺手朝着身边扔去。

天一阁四方并非雪白墙壁,有异样纹路在四周墙上浮现,或如神灵盘坐,或为高山层叠,甚至有一汪大河,这白锦鲤扔至墙面,并未摔落,而是没入那壁画之中,消失了踪影。

若儒男子回首望去,不觉露出一丝微妙之色。

他走上几层阶梯,顺手抚摸那平滑墙面,在一处部位缓缓停下。

一大湖之上有白鱼飞跃,画工精美,栩栩如生,若儒男子抬手抚摸,竟有一丝冰凉之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并非墨迹未干,而是真正的池水覆盖其上。

似之前那白鱼奋力游动,上了这几层台阶,而后游入这壁画之中。

“虽未跃过龙门,但一跃百丈来高,也算是超脱了凡俗鱼苗的境界,入这《列妖》图中还算是勉勉强强。”

若儒男子低语,从怀中掏出一修长毛笔,只是笔头稀疏,显然是已耗尽不少,他微微蹙眉,从身后轻轻一掐,那手指之间已多出一撮白色狐毛,隐有少女般的低声咒骂传来,却被这男子咳嗽掩去。

已是第六层,飞雪连天,更甚昨月。

愈是走上天一阁,愈是能见到那繁杂瑰丽的画卷,皆印刻墙壁之上,若活生之物,多种色彩交织,一眼望去让人如坠异界。

不见这儒生研墨,只是那雪白笔头骤然漆黑,一阵墨香散发,竟蔓延数里,那沉寂在天一阁外观望锦鲤跃龙门的众多身影,这一刻纷纷抬头,面容皆有异色。

荷叶之上,那年轻的守阁人却不为所动,他目光直勾勾盯着那池塘,身侧还有一条赤红色的锦鲤在扑腾跳跃。

“原本你是最有潜力与机会的,只是太过焦急了,七八月的风雪之冷,又岂是这湖中水下的温度所能比拟的。”

少年将赤红锦鲤放入水中,但无论如何奋力腾起,却也难以追上之前的鱼苗。

“可静待来年。”

少年缓缓低语,目光这才朝着那天一阁望去。

阁上第七层,一道身影若幻影般闪动,若儒男子在壁画之前驻足观望,若个学者般沉思,或微笑,或摇头,陡然朝着身后空气道:“这第七层天一阁的壁画之上,能有你的一席之地。”

壁画无尽,斑驳繁杂,到了第七层,这层层壁画之上有飞龙腾空,亦有猛虎走出山林,只是瑰丽无比,绝非山野猛兽。

若儒男子轻轻抚摸一面壁画,其上一豺狼站立而行,头顶青云道冠,身披沙弥僧袍,手持流云浮尘,正端坐一处高山上,似在讲道,其下生灵无穷无尽,更有多位人族在其中,神色恭敬,皆手持笔墨纸砚,一边聆听,一边记载。

“《豺狼当道图》,为初唐武皇之时的鸿儒所作,为唾弃那不听圣贤教化,而是将妖魔当做祖宗供奉的伪儒,凡是听此妖讲道之人,大都心怀鬼胎,并非善类。”

若儒男子低语,他相中这壁画附近的一处空地,方寸大小,却能画下高山云海,若是将这破庙白狐的故事画上去,说不得也是一幅佳作。

但身后却明显传来不悦之声,那三尾白狐似嫌这第七层壁画所剩空间过小,若是真要画出来,单是那三只尾巴便已占尽。

若儒男子沉默,悄然上八层。

第八层已入青天,流云腾空,霞光万丈,纵然飞雪也在此处失去了踪影,相比第七层,此处壁画皆空荡无比,且虚无缥缈,很难说清楚壁画之上究竟所绘何物。

“无饥山已在此处,还有那一处散发着金光的洞穴,我已说过,这是蜈蚣巨口,埋葬无数初唐贪财人。”

若儒男子开口,却并不逗留,他视四周空白墙壁为无物,手持笔墨,继续往上。

天一阁外,荷叶之上的身影忽然颤抖。

下一刻,云端有万丈金光展现,层云散去,霞光照射出千百尾锦鲤腾空之像,只是愈是到了高层,所能飞跃的鱼儿越是稀少,当穿透层层风雪之时,只剩下尾锦鲤还在云端扑腾。

鱼鳞似在褪去,周身亦散发如那霞光一样的光泽,荷叶之上的少年将目光投向云端,却见那覆盖天一阁第九层的厚重层云悄然散开。

若儒男子神色泰然,纵然如他似也第一次踏上这第九层高楼,见层云浩渺,却皆在楼下,他环顾四周,更无半分繁杂画卷,唯有一幅幅壁画皆独立自主,分列这青天之上的第九层阁楼之内,只是一眼,这男子便已心神震动。

“青莲为妖,亦仙亦灵。”

一幅壁画之上有一华贵身影站立,却被层云烈日所覆盖面容,他面对一株青莲,青莲似在生长,只是一瞬一息之间,这青莲已通入青天,穿透云霄。

若儒男子浑身冷汗,他猛然从画卷之上的场景走出,若一场大梦初醒,再看那青莲,安静扎根泥土,平凡无比。

“第九层皆是不可言说之图,与初唐立国有关,更与始元一些大秘有关。”

若儒男子一边呢喃,一边挥舞手中笔墨。

他选择一处空白角落,手中白狐毛笔若行云流水,却又勾勾点点,时而托腮沉思,时而叹息不止。

身后原本有些许骚动,却渐渐变得沉寂,虚空之中伸出三只白尾,托在地上,显然是被若儒男子的画卷所吸引。

时间流逝,第九层却毫无寒冷之意,纵然风雪夜难以触及这一层高楼,若儒男子笔墨愈发顺畅,他凝望那窗外层云,浩渺厚重,却隐有金光万丈。

他漆黑眼中倒映出一片恢弘宫殿,却如幻影一般很快消失在云中。

这男子若有所思,那笔墨却缓缓停顿,这一次等待似乎颇为漫长,若儒男子身后传来一阵嘀咕之声,那白狐已显露身影,直至这一刻,儒生才缓缓醒来。

在壁画之上一勾勒,而后沉寂站立,白狐窜出一个脑袋,凝望这壁画场景。

见墙上一三尾白狐手持青铜灯盏,身处一破庙之中,庙外风雪,庙中烛火。

灯火燃烧之际,似有千山万水纷至沓来,白狐凝望的出神了,当她醒来之时,面前依旧是死寂却安宁的一幅画卷。

“画完了?”

白狐探着脑袋,小心翼翼的问身边儒生。

儒生微微摇头,又在虚空之中添加了几笔,却直接没入袖中。

他转身走下天一阁,第九层重被层云覆盖,那诸多画卷都隐没在厚重云雾之中。

只是踏出下阁楼的第一步,身后却有金光万丈,从那密布的厚云之中溢出,若儒男子微微驻足,回首见云雾之中若有巨蛇一般的身影起伏,他愣神之际,那手中修长毛笔竟如烟雾般化去。

若儒男子面容微妙,飞速下楼,若个无事人般驻足池塘附近,他抬头仰望漫天金光,见层云之中隐有一条飞龙盘旋。

初唐并不乏精怪神灵的记载,对一位读书人来说更是见怪不怪,正当这儒生兀自感慨之时,耳畔却传来一阵隐秘低语。

“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