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当世时(2 / 2)

列妖图 蜕茧 0 字 2021-10-17

夫子沉默,与这若儒男子一同踏入城墙之内。

自从七八月风雪之后,初唐似极不宁静,天一阁闭门谢客,再无人能求一份文帖,那守阁人自封第九层高楼之内,只是有人能从远处观望那模糊的身影。

锦鲤跃龙门,却并未如往常几年一样大兴风雨,展现异兽之威,那一日过龙门之后,却已无声消失。

西北常有兽吼,八月之末却更为诡异,初唐子民曾见紫虎起身,若人一般直立行走,西北山林之内,更似被汪洋大海所淹没,入夜时分传来巨浪滔天之声,清晨山民苏醒,却依旧草木苍茫。

诡谲之事多若牛毛,倾覆至初唐疆域之内。

时至九月末,若儒男子已从天一阁外归来,这一番游历极为漫长,从初唐国度走向了遥远东方,见云雾高山,亦有古树木海,年算是苦心修行,当夫子见他时,已浑身破烂,且木篓之中的文帖也是碎裂。

“你若是想要从东方回到初唐,无非画一幅画的时间,何必要用这等手段。”

夫子将手指指向了白马,那白马却并无惊恐之色,与之前对这若儒男子的神态截然不同。

“朋友所赠。”

若儒男子回答简单,已是将马缰绳甩开,吸取了几分龙气的白马一路朝东,已是朝着天一阁回归而去,夫子面容凝重,见那白马毛发纯洁,却眉头凝皱在一起。

“天一阁化龙之时也有妖物出没,沾染了几分颇为不和的气息,也是难免。”

似听出这若儒男子口气之中的情理,夫子眉头舒展,道:“东方年一过,比之当年成熟不少,昔日见妖便收,还不曾留下过一具全尸。”

若儒男子颔首低眉,已是不语。

夫子脸色一正,伸出手掌轻轻抚摸身后,一股舒滑柔顺感传出,他目光若有所指,那若儒男子微微点头,道:“有。”

明皇自百年前开初唐篇章,且那时便已有了求长生的念头,年之前提出,三大家名士皆无方,或归隐或离开庙堂,唯三大家中少数轻少之人才有所作为。

“昔日武皇笃信释宗,苦修参禅,本以能得无量寿元,却见释宗高僧深夜偷会一初唐民女,终从苦修禅中走出,三十年枯坐成梦幻泡影。”

夫子眉头紧皱,手中竹简翻阅,已是找到了那一页的记载,他本欲将这一页交给若儒男子观望,却被后者轻轻推开。

“武皇信禅,文皇崇道,明皇求礼,哪一种信奉根源上有所不同,反正初唐子民大都需要敬畏,不若拉一条黑狗前来,一样三炷香,一样跪地供奉。”

夫子拉扯若儒男子的衣袖,示意他住口,只是这对若儒男子而言已是稀松平常,释宗道观内弥陀道祖的泥塑,于他眼中的刍狗泥塑本无甚区别。

若儒男子点头,浑然不在心上。

自从天一阁而来初唐国度,已有了数月之余,夫子面容愁苦,竟若个破庙之内的泥塑弥陀,引得那若儒男子一阵冷笑。

“余不知老师何时修行了这释宗枯坐禅。”

竹简落头,却被若儒男子轻松躲过,夫子并不理会,只是眼中有了焦急之色。

“既来了初唐此处,便快速觐见明皇,只是此地的明皇却并非真身,只是鸿儒所作的一幅画,画技通神,当最后为明皇画出眼珠之时,那不怒自威的身影竟从画中走出,默默守护这一片古城。”

夫子语气慷慨激昂,已是有了几分激动之色,若儒男子面带微笑,只是低语道:“当初我画一山野黑狗,半边狗脸仰望星辰,竟从画中落下两滴眼泪来,想来是那狗想出却出不来,故有此泪。”

夫子已不再理会这离经叛道的半伪儒,他微微摇头,朝着此处最为恢弘宫殿走去,远方百里,一宫殿若垂立云端之上,雕栏玉砌,金碧辉煌,看似穷奢极欲帝王家,却为儒生手中笔墨所为。

夫子年轻之时所化一赤金之色的城墙,传闻显化真身,兀自从画卷之上飞出,镶嵌在这宫殿之上。

若儒男子显然是知晓这夫子本事,却玩味道:“据说明皇后宫三千阴柔之女,却不知几人从初唐民间走出,几人从山野之中化形而来,又有几人是鸿儒笔下画卷。”

夫子不喜不怒,对着学生早已有了石头般的坚定毅力,那胡须拂动,他低声道:“更快些。”

初唐庙堂错综复杂,除却制定律法的儒墨,更有余下二家,加之诸多学派道统,初唐之中多有勾心斗角、争名夺利的不义之举,尤其是在这九城之中,三大家皆有名士大德,争斗凶猛更是远超常人想象。

“这路为何越走越远,方才已在眼前,不过千百米,这愈是向前走,愈是走的不真切。”

若儒男子依旧玩味之笑,眼中却有了凝重之色,他见远方宫殿原本已近在眼前,却陡然之间远去了一般,被云雾覆盖,面前仿佛隔绝了千百高山云海,非一日一夜的时间所能到达。

若儒男子心中有所猜想,却并不惊慌,若是论及三大家,无论哪一家都有‘天涯咫尺’的手段,只是能在他与夫子;两人皆在之时悄然施展,这才是真正厉害之处,夫子面容如常,甚至手捧竹简,默默翻阅。

若儒男子沉默,竟悄然回头,做悲愤状态离去。

夫子冷哼,若儒男子便觉得双腿之上犹如被寒冰冻住,一时间难以移动,只是看那宫殿庙堂,却依旧在云雾之中耸立。

“这等手段,必定是明皇亲自所为,我本为了献长生之法而来,却被阻隔在千山万水之外,好歹让我回去撰写一封文帖,广散天下,好让天下人知晓明皇究竟是个何等严苛之人,对此衷心之儒竟百般刁难。”

夫子干笑几声,这障眼手段他虽可以挥手破去,但终是会引起这暗中之人的不满,旋即更麻烦的术法也会一一显现,这学生的方法虽无赖的很,但的确有用,只是个呼吸,那愈发漫长的道路竟有了回卷的架势,若汪洋一般的泥土崩塌,面前的道路彻底溃烂,那宫殿近在眼前。

若儒男子凝望面前的百丈深渊,虽是依旧面带悲怆之色,心中却已有了冷意。

“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这是凡夫俗子的手段,若是此路不通,我自然扭头回家睡觉。”

若儒男子冷笑,双腿之上的寒冰竟已无声化开,夫子手中竹简合拢,面临深渊半寸,苍老面庞上竟无半分动容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