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高空，烛火世界，中央身影缓缓开口，若儒男子自沉思中苏醒，他见那黑鼠从佛骨中冲出，而后又回归那一团灵龛，眼中震惊之色愈发浓郁。

“如我所料，不枯禅内也有长生残篇章。”

环顾四周，皆老僧虚妄身影，皆苍老无比，却眉宇清晰，堪比大儒所作之画，喜怒哀乐皆跃然面庞，只是若儒男子仔细聆听，却连连摇头。

空中真言，自诸佛口中出，玄妙八音抑扬起转，皆为教化之声，但所念诵的经文却愈听愈熟悉，不止那若儒男子，暮鸿也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他见云端众佛，却一个个岿然巍峨，从出现至这一刻，如枯坐死禅，连眼角都不曾抬起一下。

再听那玄妙渡世音，虽无比慈悲，但仔细默念，竟不断轮回，似八百字符不断重演，绕是那若儒男子出声打断，也不曾停下。

“都是涅槃老僧，留下过去残身，无眼耳口鼻意，也无色声香味触感，就算掀了他们的灵位，大概也只当不知。”

小沙弥看透一切般，语出惊人，那青铜灯火火光闪烁，已有暗淡之色，若儒男子见四周诸佛，眼中仿佛有失望色蔓延，这并非长生，而是已涅槃众僧的过往念。

这儒门子弟回见身后三世诸佛，第一为过去佛，宝相庄严，森然慈悲，他眼中似有深意，那青铜灯火却已飘忽不定，若儒男子准备抽离此处，四周却佛号大阵，原本沉寂诸多老僧竟这一刻环列五方，将之围困在中央之处。

“不枯禅诸古寺都不曾迎回诸位佛骨灵位，想来并非是不愿意，而是来一个被渡化一个，以至于无人敢来了。”

虽不得长生道，却也看出了一些初唐传说的缘由，不枯禅的一处庙宇为禁地之一，只因诸多佛骨皆难以脱离，凡有清扫祭拜之人，大都了无音讯。

“一心向禅者，无处不灵山，无论这庙中亦或其他古寺庙宇，都是释宗无量慧，何必计较肉身何在。”

烟雾遮掩青铜灯火，一黑袍身影自破庙中走出，眉宇巍峨，气息旷然，似漆黑大地之上一人仙，目光自若儒男子身影之上扫过，而后落在余下二道身影上。

暮鸿悄然后退，他见这烟雾之中的黑袍身影，竟有一丝熟悉，但每日清扫落叶，的确不曾见过这破庙之中的子弟。

“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暮鸿低语，却听得那黑袍身影一阵戏谑之笑，若阴风骤起，吹得烛火摇曳不定，昏暗灯火一直照耀在这身影面庞上，露出那尖嘴瘦腮的面庞。

“方才不是见过了吗，怎么这就不认识了。”

暮鸿略微一愣，脸色旋即苍白。

“山野精怪都能化形为妖，何况不枯禅的庙宇之中，得诸佛香油贡品，就算东方我走遍的诸多妖山，也少见你这等成了气候的鼠精。”

虚妄灯火上，若儒男子蹙眉，那青铜灯火即将枯萎，一旦油尽灯枯之时，火光散去，他自然飞灰湮灭，只是此时被诸多佛影所环绕，他难以脱身。

四周诸佛，皆无一个寻常之辈，放在生前，皆为不枯禅内得诸多奥妙智慧的高僧，纵然死后只剩一缕佛念，却依旧有恢弘佛法，漫天无量光让破庙犹如白昼，金环层叠，似烈日般照耀四方。

方圆百里皆有古寺，此时却沉寂无比，若陷入亘古长眠。

这本是怪异至极，但若儒男子却平静无比，他凝望那过去佛像，眼眸深思，更似已忘却了身处险境。

“从过去至现在，并非隔着千山万水。”

若儒男子连连摇头，四周僧佛虚影皆有凶煞之气蔓延，一片袖风化为金光烈日，朝着若儒男子打来，这袖风将青铜灯盏彻底吹灭，一缕青烟在破庙中飞散，那虚空之上千百佛影，摇头儒生，诸多妙华景色，皆在这一刻化为虚无。

暮鸿身躯颤抖不止，见破庙之内烟雾升腾，那原本熄灭的残断烛火这一刻重新燃烧，黑袍身影若鬼魅一般出现在他面前，五指伸出，竟为漆黑利爪，似要扼住他的咽喉。

关键之时，那木台之上的青铜灯盏竟自主飞出，朝着黑鼠后心一砸，将这精怪砸的一个踉跄，旋即如一阵劲风般，吹开那破庙大门，自暮鸿胸口而入，将之带出破庙。

“快走，不然这精怪追来，你我都对付不了。”

暮鸿紧张不已，他双腿后背皆像是被一阵风推着前行，那青铜灯盏冰冷无比，落入他胸口之内，此时散发清凉之气，危机至此，他脑海竟无比清明。

“不必，那妖物不敢出来。”

小沙弥眼神复杂，转眼之间，暮鸿与他已远离破庙千米，回首看去，那模糊庙宇烛火通明，虽荒凉破败，却有莫名庄严，黑鼠并未追赶而来，这一切如真似幻，宛如一场梦境。

暮鸿迟疑之际，胸口之处却传来一阵颤抖感，青铜灯盏嗡鸣，似在催促他离去。

不枯禅寂静被打破，诸多晶莹砖瓦皆绽放无量光，一些古寺庙宇似在这一刻醒来，一些僧众面露慈悲笑意，自妙法严华的禅悟中走出，更有甚者，几道苍老僧众驾驭漆黑云朵，自黑夜中朝着破庙赶去。

“回去睡觉，不然让他们发现了，你我都活不了。”

小沙弥脸色异样阴沉，他推开暮鸿，竟折身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