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枯禅众多庙宇砖瓦晶莹，散无量佛光，自清晨暮鼓，阵阵钟声，悠扬沧桑。

一道身影背靠不枯树，木叶纷飞，传来鼾声轻微。

一阵佛号之声传来，这身影一个激灵，匆忙起身，见四周落叶遍地，已是无人清扫，那茫然面庞上露出苍白之色，环顾四周，却不见与之一起的熟悉身影。

面前的长眉老僧身形挺拔，如身后不枯树般不阿。

“昨夜你一直在此地酣睡么。”

老僧开口，眼角深沉，眸光竟一片惨白，看不见瞳孔之色。

暮鸿连连点头，心虚道：“一直在的。”

小沙弥不知去往何处，似是一夜未归。

面前老僧双手合十，十指缝隙紧密无间。

“昨夜不枯禅内抓住一僧众，已在一处佛塔内。”

老僧若有所指，却最终沉默，这是平日来不枯树下探查落叶的老僧，传言已有古稀年，却耳聪目明，五感六识比起年轻人还要敏锐。

暮鸿曾见这老僧伸手接过不枯树上的落叶，却并非片，而是一阵大风后，千百叶片齐落下，却最终不曾有一片坠落在地。

那一幕记忆犹新，直至今日，见这老僧依旧有畏惧感。

“不枯禅内昨夜失了一盏灯火，应是那沙弥所偷窃，自明日起有其他僧众来与你一起清扫，寻不回那盏灯火，那妄为沙弥此生无法从佛塔中出来。”

老僧做愁苦状，连连念诵佛号，在暮鸿发问之前，却已折身离去。

树下落叶中，除却沙弥消失，还有往日使用的柳树枝。

按照不枯禅的规矩，清扫落叶与杂物算古寺修行的一项，完不成则轻则说教，重则断绝一日粥饭。

暮鸿见不枯树下萧瑟，已是看出那老僧话中深意。

“哪有什么丢失的灯盏，无非是贪图这儒门之物，但不知这灯火为何物，直接没入胸膛，难以取出。”

初唐自武皇开国以来，少不了诸多精怪故事，即使坊间俗人也知晓初唐之内有三大家，超然物外，能家于云海，腾空苍穹，而以此所见的诸多光怪陆离之事，大都被人所撰写成篇章，流传民间。

“平日只在书卷之中见过的故事，今日倒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暮鸿扯开胸膛衣衫，见一条青色纹路若小蛇一般盘旋在身上，蜿蜒扭曲，却在青色尖头有一盏火苗，只是凝视半晌，暮鸿已觉得周身温暖无比，若进入春暖开花之时。

奇妙玄怪之事在初唐并不罕见，只是真正落在自己身上时，才能感觉那超然俗世的韵味，暮鸿感慨不已，却担忧起那小沙弥来。

“不枯禅内的古寺大都有高僧蛰伏，只是出手抢夺一扫地弟子的东西太过丑陋，这才有了这一出。”

暮鸿并不相信昨夜之事无人察觉，但他身份特殊，又并非不枯禅内任一古寺的真正弟子，不好威逼交出，这才用这些隐晦举动，让他好自为之。

“都说不枯禅内诸多高僧大德，但在真正贪欲面前也都是一群不择手段的小人。”

见过那破庙诸多牌位，从那佛骨之中的黑鼠里死里逃生，暮鸿对不枯禅的敬畏似淡了几分，倒是那若儒男子的几番言语让人记忆犹新，细细想来，也如惊雷般让人震撼。

微风落叶中，已是夕阳，这一日暮鸿无举动，任由那落叶纷飞，洒遍大地，他自在不枯禅诸多古寺前闲逛，偶见远处山崖一老僧盘坐，仔细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好自为之。”

淡淡话语传来，却有一阵阴沉威胁之意，这老僧早已垂暮，眼中却散发些许血色，若有一股阴风与话语一并吹来，让暮鸿如坠冰窟。

那胸膛之处有淡淡温热传来，胸膛之中似有一盏灯火，照亮五脏六腑，点燃暮鸿双眸光辉。

这寒意悄然散去，只听一阵遥远佛号传来，山崖之处的老僧目光闪烁，若野狼见猎物般饥渴。

“一定是被察觉了，但我也没办法给你们，毕竟我不知道那盏灯火究竟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