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城越自千年,已有近百年辉煌,千百年间少有精怪鬼魅能越此城,牛角精怪自寿城以东眺望,见遥远寿城祥云浮动,云中彩霞皆成弥陀圣境,不觉咋舌。
再见四周荒凉死寂,入眼皆是腐朽枯木,一条条毒蛇攀爬其上,吞吐斑斓蛇信。
“只是这枯木毒蛇也好奇怪,居然不怕我。”
牛角精怪露出诧异之色,平日山间那些精怪魑魅,见他这头顶双角便颤抖不已,更别说未曾化形的山间毒蛇,牛角精怪愈发狐疑,他环顾四周,见群山环绕,空旷悠远,他所处身之地,为群山极矮之处,四方皆闭塞阻碍,并无一条出山之路。
“想来那老和尚怕我等不得十年八年,出去乱了初唐气象,故此才将我扔在此处。”
牛角精怪心中猜测,嘴角却有得意之笑,这初唐大僧固然是修为通天了,连他也毫无招架之力,但毕竟常年修行,浸润在妙理玄机之中,反倒是忘却了诸多事由。
牛角精怪回望身后那千百里寿城云海,笑道:“那老僧若是不拦我也就罢了,这一下直接将我扔到了寿城之后,原本就上百八十年的路程,说不得几日便到,这区区群山万壑,又如何拦得住我!”
牛角精怪环望四周群山,忽然仰天长啸,一阵骤然狂风飘忽而至,群山震动,这狂风所吹拂之处,皆草木拔地而起,山间岩石尘土,俱飞扬云端之上,只是片刻,则四周群山便似被削去千百寸,只是留下半截山躯,兀自沉寂矗立。
牛角精怪只是冷笑,原以为那寿城老僧将之扔至此处,定有不凡,但眼见那漫天沙尘石块飞扬,四周群山在他口鼻之息中也有推移迹象,便晃动牛角,低声嘲弄道:“尚不如东山那般厚重,群妖都安扎在那东部山脉之上,千百年也不见哪一片山头给吹走了。”
牛角精怪哈哈大笑,他环顾四周大山,一共八座,之前皆巍峨厚重,若云端神祇,只是如今被吹去了半截山体,如个臃肿初唐佃户,走出一步,已是摇摇欲坠。
“一共八处山脉,虽是呼吸可吹走,但还是得小心为上,万一那老僧重新回来,见我这般,岂不是要直接打死。”
牛角精怪少年模样,眼珠滴溜溜一转,已是放缓了鼻息纯白之气,但眨眼瞬间,见尘沙飞扬骤然停止,而后如时辰倒转般,那漫天尘沙飞石,已是重回那半截山体之上,一共八处山脉,只是瞬息已恢复如初。
牛角精怪双眸瞪圆,鼻息急促,那铜锣一般的眼眸瞬间有放大趋势,自这牛魔项上脑后,若有虚幻法相出现,似一云端赤红大牛,双眸开合,若日月交替,只是轻轻呼吸,那鼻头所喷涌之息,似刮遍四海风,那原本恢复高山,瞬息崩塌,牛角精怪赤红眼眸若斗志昂扬,脑后巨牛法相踏云横行,将四周高山尽皆撞,但只瞬间,高山砂石皆回溯山间,那牛魔脑后法相踢踏祥云,做出个牛角顶撞之势,似要与这八处高山不死不休。
牛角精怪赤红眼眸却已渐渐清醒,他环顾四周群山,若有震惊之色,这牛魔欲攀爬至一处高山之巅,双手双腿若大牛四足,在这高山峭壁之上若飞驰般前行,但这山脉却好似无穷无尽,从清晨攀爬至日落时,牛角精怪大口喘气,仰望依旧不见山顶所在。
回身望去,却已在厚重云层之中,四周云雾缭绕,俯瞰大地,见飞鸟若蝼蚁,似一颗黑点般从山腰之处盘旋,牛角精怪已知此山不凡,仔细打量四周山岳所处地势,东山妖孽精怪,虽不似初唐三大家一般知晓玄机妙理,但更知晓这释道二家诸多斩妖手段,似这八山所处地势,则为其中之一。
“释宗有佛法僧三宝,传言初唐道与儒二宗也有相应的玄妙手段,我看这群山恰似道宗那奇门方位,看似八山环绕,入山之处与出山之处无数,但真正的生门则只有一处。”
牛角精怪沉吟不语,他自云端高山上缓缓滑下,口中默念‘伤’‘杜’‘惊’‘死’‘休’‘景’等奇门方位,自一处山口踏入,只是一时三刻,便从层层迷雾中走回原地。
牛角精怪脸色难看,又是朝着另外一处山口走去,这一次他入山时间极长,走出之时浑身若被无数刀片所切,皆布满深邃伤口,渗出鲜红血液。
“不知这是‘死’门还是‘伤’门。”
牛角精怪低语,脸色却稍有缓和。
他扫视四周八处山脉,这山脉看似只有八处出口,但其中奇峰怪石,藤蔓岔路,皆如枯树枝干一般扭曲蜿蜒,方才只是粗鲁算计一下,便已有千百万种路法,若是要一条条去试,十年也未必够用。
牛角精怪愁苦不已,尤是见四周这八山云雾缭绕,如此飘渺神异时,更是无奈至极。
“山妖精怪少有能通晓奇门八位玄机的聪慧,这几个字眼还是从东山上那些桃精木妖口中听来的。”
牛角精怪连连摇头,那口中鼻息四处甩动,似落到一处山脉,那云中高山似生长翠绿木植,散发盎然生机。
“八门之中有‘生’‘开’两处大吉门,皆是指万物生长之意,比起乱闯,不若选其中最为茂盛的一条路前行。”
牛角精怪打定主意,这似最后的尝试,他鼻息喷涌,吹散四周云雾,已见四周诸多山脉真相,果真形态各异,非是如寻常山脉一般,在那沙尘岩石之下,或为赤红之色的土壤,仿佛烈火燃烧,热气逼人;或木植翠绿,桃红花艳,有异兽与飞禽栖息。
还有山脉阴气森森,若个天然巨大的坟场一般,散发着乌黑气息,纵然白云也为之绕行。
牛角精怪啧啧称奇,这并非如他之前所见的砂石与尘埃所堆积而成的山脉,似在他察觉这八处高山的奇门方位后,已能见八山真相。
“你分得清东西南北么,见山中桃红柳绿便要去,回头这花儿将你吞去,这柳木将你捆住,纵是脱胎了的神仙也救不得你。”
牛角精怪朝那艳丽山脉走去,自其对立之处的山中却有一阵讥笑之声响起,他回头看去,见一白猿蹲伏在古木之上,枝干扭曲,似要断裂。
“身形不大,却像是吃了大山一般,连那老树也支撑不住你。”
牛角精怪冷笑,反唇相讥,却见这白猿毛发如雪,且口吐人言,已知其不凡,便又不屑道:“我在环绕大山中,被云雾遮掩,自然分不清东西南北,但你一山野猿猴,就算说出个东西南北,恐怕也是南辕北辙,指东朝西。”
白猿脸色通红,似被牛角精怪所激怒,却又很快恢复平静,它攀爬至高处,居高临下道:“你要朝着那山去我不拦你,我在这八景山中生存百年,除却野果草木之外,一些不开眼的禽类兽类也能吃个一二斤,待你死后,我只剥去你的毛发皮肉,留你一副牛骨白架来。”
牛魔只觉得这白猿语出不凡,再见那白猿周身若有白雾缭绕,且伸手攀爬,虽看似借力木枝,实则一双长臂皆是悬空,细看那赤红双足,也是蹲伏枝条,却隔着个细微距离,当真不染凡尘土灰。
牛魔眼神闪烁,似信了这白猿一般,却冷笑道:“量你山间猢狲,如何懂得这万灵之长的阵法之道,恐怕是数尽这八处高山已是用尽了浑身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