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万窟洞前明禅心,真假妖魔辩佛法(1 / 2)

列妖图 蜕茧 0 字 2021-10-17

 石山巍峨,依旧如之前那外八景山一般,只是这山石砂砾,皆如昏暗幽云,一时难以窥见全貌。

牛魔自一处山洞踏去,见洞穴幽暗深邃,竟是好似通往另外一界般,其中无半分灯火,更无寻常山洞所有的豺狼虎豹栖息,牛魔站在洞口良久,眼中若有思索,一边朝着洞中踏去,一边喃喃道:“山体生出千百洞口来,如千百窍门般玲珑,听东山老妖曾感慨过,人心也能生出千百心眼,不知你这大山洞穴是多一些还是少一些。”

牛魔精怪学做东山老妖一般摇头,他终是涉世未深,一路自初唐横行而来,皆是踢踏顶撞,倒是不曾与初唐那一群神态各异的孱弱人族有过太深交集。

“若是能侥幸出去,说不得还要交几个初唐的人族朋友,一起吃肉饮酒,等将人性琢磨透了,再将他们吃掉。”

牛魔感慨,自这洞穴踏去,一路幽冥深邃,无半分照明火光,他双眸若灿烂生辉,牛眸内若有两扇青铜大门开启,竟也将这洞穴之中的场景看的一清二楚。

四周石壁,皆呈青白灰黑之色,只是一路朝下,走过柱香的时辰,便再无分毫去路。

牛魔狐疑,那开启窍门的双眸自下而上扫过,蹙眉道:“人族奇门各有神异,传说‘死’门入,则一路凶险,怎么这一路走来,竟已无去路了。”

牛角精怪原路返回,自一处石洞内走出,四周云雾缭绕,竟已在一处山峰上,他运极目力,已看见之前踏入的洞穴所在,两处洞穴所距,何止千百米之遥,牛魔挠头不已,他见身下高山巍峨,云雾之中诸多洞穴若隐若现,似山体生出千百眸子,只是直勾勾凝视自己。

一阵胆寒后,牛魔倒是有了些许明悟,自这一洞踏入,所出来却并非原来一洞,若是这样算计下去,这漫山遍野皆是大小异同相差无几的洞口,任凭几处洞口,都能让他绕上个千百遍。

“难道说每处洞口中皆是死路,这才是应了‘死’门开不得的偈语。”

牛魔心中凛然,若是如此,任由他如何去踏足也无路可走,任是这漫山遍野都是山窟石洞,但最终都只是一条死路,牛魔精怪不吭声,已是踏入几处石洞,与之前一般,当他走出之时,都已在另外一处石洞入口处。

“八景九宫能成万象,若是一次次尝试,说不得还能遇见那‘死’中‘生’门。”

日月轮回,已过百十时辰,这牛魔自洞穴之中来来往往,穿梭不定,那双角之上竟有几处青苔杂草悬挂,较之之前自东山走出之时的妖魔姿态,倒是有了几分山野苦行旅人的模样,将一处洞穴的死路打破,牛魔入眼皆是若眼眸般的千百洞穴,自云雾中深藏,偶有些许气息溢出,却无半分生气。

“不尝试则一生老死在此,继续尝试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牛魔若呢喃般自语,这一路走来,从未遭遇如此磨难,自东山之中带出的些许妖邪气散去不少,尤是在这一次次的尝试中,早年修行之上的诸多困难疑惑,竟有些许开悟通明之感,再自一处洞穴踏入,这牛魔愣神良久,眼前却并非那山野石洞的死路,四周石壁之上竟有诸多玄奥符号,似被一种黑色迹色所勾勒,弯弯扭扭,他仔细凝视半晌,心中竟有一种莫名的舒畅与旷然。

“这是字迹,初唐人族所创造的智慧之一,传言任是初唐三大家,亦或是一些三家之外的学派教门,都得依赖这些个蛇爬痕迹来传道。”

牛魔仔细观摩,一时间不觉痴迷,他喃喃开口,自那一句蛇爬痕迹出口,这山洞深处竟有轻微咳嗽之声传出,洞中有人?牛魔一激灵,已从这石壁之上的诸多字符玄妙中走出,他好似精神清明,见四周漆黑洞穴,心中那之前的愤恨与压抑竟一扫而空。

云雾飘渺中,牛角精怪见一木桌,一砚台,一笔墨,自那斜阳落洞中时,有灰白长须垂下,一直垂至那木桌之上的白帛处,再抬眼望去,见一老者端坐,面容温和平静,却不喜怒于色,苍老眼眸若刚正,若见妖邪,只是盯着牛魔半晌,这精怪便已有颤抖之感。

只是这老者手持长笔,笔尖之上点墨悬而不落,若那寒冬腊月的悬崖冰柱,已化尖锐之状。

牛魔精怪心中一阵骇然,这老儒究竟何时到此,无论呼吸乃至人气,他竟无半分个察觉,若是如此,缘由无非有二,一是面前非是生人活物,二是这老儒早已越他甚多,以至于融这石山洞穴之中,与自然浑若一体。

第一种自然不可能,牛魔虽是年少,却不及初唐庙堂子嗣一般无知,他伏身在那木桌前,见这老儒目光不移,只是仰望四周石壁,壁上笔墨自己扭动,皆似个小蛇长龙般游动起来。

直至此刻,老儒才做出个愁苦姿态来,低声道:“我这字当真如蛇爬一般?”

牛魔附身在地,心中一阵苦笑,他出身东山妖魔,哪里认得这初唐大儒才能撰写而出的字迹,一时间却不知作何言语,这沉默竟是让那老儒叹息,长须拂动,这老儒凝视手中悬而未落的毛笔良久,陡然将之落下。

牛魔见老儒似兀自悲伤,心中也一阵愧疚,他低声道:“老儒笔墨如游龙走凤,已是初唐罕有,我为山间牛魔,本是一白云化牛所得道,出身怪异,自然认不得大儒笔记,莫说是大儒笔迹,纵然初唐明皇抬笔做墨,在我眼中也如个爬虫走兽,尽是些山野杂物罢了。”

言至明皇,牛魔似见那老儒身躯颤抖,却不知自己何句言语又出错了,一时间跪伏在地,不敢言语。

日月星辰,尽在无声更迭,自云雾缭绕至深夜时分散去,这老儒忽然踏出洞穴一步,见头顶星辰,苍老眼中若有恍然。

他转身见牛魔跪伏在地,便朝他问道:“今是何年?”

“明皇继武皇后,已有九年。”

牛魔只晓得这大儒非比寻常,既然开口发问,想来也是在石山洞穴中待了无尽岁月,与那东山大地深处的几头老妖一样,早已不问土灰烟尘之上的是非。

那老儒恍然,又问道:“今是何月。”

“初春,再过些许时日,会有五六月之交的第一场风雪。”

“今是何日?”

老儒走至牛魔身边,自有一阵无形力气将之扶起,这牛魔一时间若受宠若惊,呆在原地不敢言语。

良久,这牛魔少年才做出愧疚状,摇头道:“我也不知晓,只是困在此山之中已有多日,本是要去初唐夺那”

牛魔少年倏忽想起这乃是初唐疆域,若是此地见一大儒,少说也可能是初唐某处学堂之上的大先生,他一时语塞,半晌不敢言语,那老儒见状,却浑然不在意般摆手,示意不必多言。

老儒沉寂良久,自那木桌之上起身之时眼中却褪去了苍老与浑浊,牛魔见状愈发骇然,若说初唐疆域之内的儒生他见过不少,东山时还吃过几位,唯独前些年被一位大儒逃脱,还使一盏青铜灯盏灼伤了他的牛角,直至此刻想来,那白衣大儒又哪里是逃跑,分明是不愿意伤他性命。

木桌之上,那老儒轻微发声,却不知是何言语,牛魔细心聆听,却见这长须老者步步踏出,竟已走出山洞之外,似与那漫天星光同辉。

“自武皇时执笔,著一文帖欲超越圣贤,只是忘却了生辰岁月,武皇已落,文帖未成,若非今日见你这不会谎乱言语的小妖魔,便不知自己字迹鄙陋,已如那山野爬虫禽兽。”

武皇久远,甚至比东山内大妖所生的岁月更为遥远,牛魔觉得不可相信,面前这老儒竟自那遥远岁月而来,这老儒连续开口,问了一些初唐疆域的大小事件,听闻天一阁时,老儒欣喜不已,更从眼中见傲然之色,这牛魔之听闻老儒说了一些不敬之词,虽是粗鄙,却不像是之前所见儒生般虚伪假礼。

“自我离去之时,这一洞文帖你大可学之,既为妖魔在初唐疆域内行走,自当遵循初唐礼法,学个初唐文字,通晓大礼正道,不可肆意妄为,祸乱人间。”

老儒见牛魔少年虽是个山野妖物出身,但眼中依旧有喜爱之色,他将那木桌之上的笔墨白帛挥起,径直落在这牛魔少年的双角之上,牛魔只听得若有叹息之声,将那白帛从双角之上扯下之时,面前老儒竟若个天边星光般散去。

牛魔少年伸手欲拉,却只是扑了个空,再看四周石壁,星光之下皆是干涸字符,若深深嵌入这山体之内般,可以手掌抚摸,其上却无半分沟壑痕迹,竟如天然生成一般,自然浮现。

时辰岁月似过千古,牛魔少年手持白帛,望天边诸多星辰,再见那山体之上的无数洞穴,若隔了千千岁月般恍然。

再看身后,竟无半分老儒存在过的痕迹,木桌无痕,似从未出现,那笔墨砚台皆如虚妄烟雾般,一应俱散,若非手掌之中的白帛颇为柔软,这牛魔险些以为一场大梦。

“自武皇时撰写文帖,那老儒倒是隐瞒了些许事情,武皇时正是儒门式微时,听东山大妖说,武皇与明皇交替之岁月,为初唐动荡混乱最甚之时,诸多大妖魔怪一一现身,本欲灭国,只是当时初唐疆域内不缺气血刚强、意志坚定的大儒高僧,就连悟道的真人都不下十位,方才这老儒应是其中之一。”